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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太子骂过完颜蒙适,然而自身对于宋军也带着一股下意识的高高在上,他以前所见所闻的宋军,是两千人打不过十七人的宋军,是临阵哄散,让主帅大败惨死的宋军,他所见识的宋朝廷,也让人大失所望。

民穷,兵弱,财匮,士大夫无耻,给打仗军队的甲胄,居然不能挡箭矢!搞得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手底下有人胆大贪污了,偷藏战利品,弄一些次品来充入军库,后来才知道……不是女真人贪污,实是宋人士卒过得极其窘迫。

——衣甲皆软脆,不足当矢石。

面对如此宋军,宋朝廷,他那傲慢之心,便日生月长了。

何止他,女真士卒不也如此?

金兀术扫了一眼那些金兵,他们听到山顶粮仓被烧毁大半后,两眼呆滞,就像是木头刻的人。

愤怒和悲哀在金兀术胸中翻腾。

这才输了几回,士气就被打击成这样子?刚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遇到一点挫折,就想要退回去守着一点家本得过且过?

这时候,光凭杀人已经不能稳住士气了。

“儿郎们。”

金兀术仿佛没看见金兵脸上流露的退意,语气尽量温和。

“可还记得你们家住哪里?”

金兵望着四太子,对此没有任何触动。

然而,金兀术下一句是:“接下来我们就要围城了,有好些时日无法归家,明日你们写封家书,我叫人送回去。至于粮草,我从淄州及青州调过来,不日便至。”

这一瞬间,金兵产生了无数复杂念头。

围城,素来是风险小而收益大的一种战法。

家人,是他们出来挣军功的缘由之一。

欣喜、振奋、思念、坚定、险中求富贵……

一样样微弱而细小的念头汇聚,形成了新的士气。

金兀术又将放哨那几人拖出去斩了,警戒将士,又提前发放白日攻城时,斩斩杀宋军所获军功的赏银,这一桩桩一件件,原本有些崩塌的军心,迅速稳定下来。

翌日,金兵开始对滑州城实施围而不攻的战术。

陆宰登上墙头,望着不远不近围着滑州的金兵,忧心忡忡:“以滑州如今的兵力,只能期望宗留守那边能够尽快派兵来解围了。”

“啊啊!飞——高高——”

陆宰:“官家要跑就跑吧,不知那南京可还有物资,给宗留守用一用。”

“好好好!来,三郎,我们飞高高!”

陆宰:“但我能想到的金贼也一定能想到,若他们分兵去攻开封,只怕宗留守亦分|身乏术。”

“芜湖!再来一次!三郎飞高高!”

陆宰嘴角一抽,忍无可忍地回头,对着正在抱两岁小陆游玩的十三岁青霓开口:“主公!”

十三岁的青霓满脸无辜:“嗷?”

陆宰:“主公就不担心——”

“不担心啊!”

“嗯?”

十三岁的青霓诚实地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现在混成了完颜蒙适的贴身护卫。”

陆宰:“???”

“我还有一个朋友,她现在是宗泽看重的下属。”

陆宰:“???”

“他们到时候里应外合!”

“里——”

“暗通款曲!”

“暗——”

“暗度陈仓!”

“?!”

“总之,符钧你放心!那完颜蒙适不仅攻不下开封,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偷——”

陆宰现在不担心金贼了,卧底的实力从之前那张金营布防图就能看出来了。他现在反而担心会不会哪天眼一闭一睁,宗留守被他们又是“里应外合”,又是“暗度陈仓”,偷到滑州城来。

十三岁的青霓rua着小陆游的脸蛋,满脸茫然:“你爹怎么看上去更忧心忡忡了?”

开封。

十九岁的衣衣面对着宗泽询问她黑眼圈,信誓旦旦:“留守放心,我最擅长熬夜了!身体没问题!文书已经整理好了,守城器械也清点好了,鹿角木有三千二百八十五副,地涩有二百三十副,车脚檑、夜叉擂、狼牙拍、飞钩、铁撞木、穿环皆已备齐,床弩、单梢炮、双梢炮皆设于城内四面,已让匠人调修过,绝不会临阵出现问题,定叫那些金虏有来无回!”

宗泽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欣赏:“好!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但你可不能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我那边有些黄芪、当归、阿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带回府里给自己进进补。”

“多谢留守!”

刚谢完,十九岁的衣衣又叹了一口气。

宗泽便又关切询问:“可是有什么事?”

少女垂泪:“官家他眼看着不肯回东京了,若留守你不在东京,谁又能担当扫清寰宇,镇守开封的要任呢?”

宗泽笑道:“我也并非是什么名将,若要人镇守开封倒也不难,只需谨记:沿河控守,远近相援,缮甲募兵,招纳义军,资以粮草,助以军械,明确赏罚,优待死事,团结全军,不可畏战。如此,谁都能守开封,若是做不到,谁来也守不住开封。”

“留守可知谁能做到?”

宗泽略微有些自豪,捋着胡子说:“远的不说,近的,我儿宗颖便知这些道理,亦颇能运用,素得士心。”

“他现在在哪?”

“正在军中……”

宗泽顿了顿,瞧着十九岁的衣衣越来越亮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跳了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