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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禔头越垂越低,将额头埋在康熙肩膀上,宽大的肩膀微微颤抖。

小阿哥们偷偷看着,鼻子一酸,无论对太皇太后有没有感情,他们都被这一幕感染,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胤礽情绪发泄一番之后,在康熙怀里竟哭着睡着了。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之后,他就很难睡好。

其实他只要调动记忆力金手指,就能倒头就睡。但不知为何,胤礽并不想这么做。

胤礽睡着的时候,脸被眼泪和鼻涕糊成了脏小子。

康熙的龙袍更是被糟蹋得不像话。

康熙拿着太监递过来的帕子给胤礽擦脸:“你看看,他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像个太子。”

胤禔拧干帕子胡乱擦了几下脸:“弟弟现在年纪也不大。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胤禔顿了顿,道:“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应该去考秀才了?”

康熙本以为胤禔会说,平常人家的孩子,还在父母庇佑下读书。

他都准备附和了。没想到大儿子话题一转,转得差点闪了他的腰。

康熙只好道:“文臣多十一二岁便开始考取童生秀才,以保成才华,这个年纪或许已经考得举人了。”

胤禔使劲点头:“至少是个会元!谁敢不给我弟弟会元,我就揍谁!”

康熙:“……”说得好像保成真的会去考会元似的。

“你继续守着太皇太后,朕先把胤礽抱去睡觉,等会儿来替你。”康熙抱起宝贝儿子就走,不想理睬这个有时候脑袋莫名会抽抽的大儿子。

等康熙离开后,胤禔没好气道:“你们躲在门口面干什么?要给乌库妈妈烧纸就过来!”

胤祉领着一串小萝卜头鱼贯而入。

胤禔视线扫过几个熟悉的弟弟,落在了不熟悉的弟弟身上。

胤禔:“小六,身体还好吗?换季还会得风寒吗?”

胤祚乖巧道:“会。不过科学院好多人都会医术,我现在换季后轻松不少。”

胤禔点头:“你可以多向他们讨教,学学他们的本事,以后不但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你太子哥哥。”

胤祚道:“好。”

胤禔:“小七,听说你骑射很好?”

胤祐缩了缩脖子:“还、还成。”

胤禔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什么还成。好好练,不仅是骑射,还要多读兵书。打虎亲兄弟,以后哥在战场与你一同冲锋陷阵!”

胤祐挺起胸脯:“是!”

胤禔:“小八,你字写得很丑?”

胤禩:“呜呜呜……”

胤禔道:“你可以缠着你太子哥哥学写字。他这些时日心情肯定好不了,有你缠着,他可能会少悲伤一些。”

胤禩使劲点头:“知道了,我去找太子哥哥。”

胤禔:“小九小十……你们俩抖什么!”

胤禟和胤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大、大哥!我们没抖!不、不要吃我们!”

胤禔:“……我之前不都说了吗?我不吃人。”

胤禟和胤俄飙着眼泪:“汗阿玛和我们说,大哥去草原,吃小孩!”

胤禔:“……”

他想谋逆,想把汗阿玛圈了,扶太子弟弟上位!

“阿嚏。”

康熙替胤礽盖好被子之后,掩着嘴打了个喷嚏。

梁九功立刻道:“万岁爷,您要注意身体啊。若是太子爷见万岁爷生病,定会悲上加悲,更加难熬。”

康熙叹气:“知道了。朕的保成,在外人面前看似坚强,实际上心里还是脆弱得很。没有朕护着,他该怎么办啊。”

康熙轻轻拍了拍胤礽的额头,抚平胤礽熟睡时仍旧紧皱的眉头。

他仍旧很悲伤。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了。

康熙想起那些个拐弯抹角说胤礽“面无忧色”的人,眼中露出凶狠的神色。

他不过是因为悲伤稍稍松懈了一会儿,就有人要来害他的宝贝儿子。

当皇帝,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啊。

“好好休息,以后咱们父子俩要遇到的麻烦事还很多很多。”康熙替胤礽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边走边道,“传朕的旨意,临时召开大朝会。”

……

皇帝终于从悲伤中清醒,第一件事就是把一群人下狱,因为这些人诬告太子。

康熙痛骂道:“太子因忧伤过度,每日御医不敢离身!你们还说太子不够忧伤!你们还要太子怎么忧伤?!陪着太皇太后一起去了吗!太皇太后在天之灵,看见你们这样伤害她最疼爱的曾孙,一定会惩罚你们!”

被骂的人瑟瑟发抖。

他们是真的看着太子不常哭泣,以为太子和太皇太后关系不好。

毕竟宫里的事,他们哪能知道啊。

好不容易抓到太子的把柄,他们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在悲伤中还能有理智。

这群人痛哭流涕,连连忏悔,内心后悔极了。

但他们的后悔不过是因为这次计谋没得逞而已。

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在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摇头,看来皇上也不是特别悲伤。

若真的悲伤过度,肯定就就不会有理智,听见别人说太子对太皇太后不敬,再一看太子确实哭得最少,绝对会生气。

虽然皇上事后可能会醒悟,但只要在他心中扎下一个“太子不孝”的刺,待太子年岁增长,皇上逐渐老去,这根刺一定会越发壮大,给太子致命一击。

皇上怎么就还能保持理智呢?太皇太后难道对他还不够重要吗?

一些大臣们哀叹不已。

已经被封为国子监祭酒兼任北京大学校长,并进太子太傅的唐甄,一眼就看出了那群人心中所想,心中讥笑。

这群人就完全不肯想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太皇太后对皇上很重要,太子对皇上也同样很重要吗?

皇上了解太子,信任太子,怎么可能认为太子不孝?

再说了,能完美地表现出情绪,说明自己心中感情不是很强烈。

如太子这样,已经完全慌了神,忘记了保持太子完美的一面,才是真的对太皇太后眷念至极啊。

“唐祭酒,可否一叙?”

唐甄回康熙赐给他的宅子时,杜立德杵着拐杖等候在门外。

杜立德已经致仕,此次太皇太后去世,他仍旧杵着拐杖来送行,以报知遇之恩。

唐甄看向这位已经致仕的“帝师”,微微一笑,恭敬道:“太师多礼,甄扫榻相迎。”

杜立德打量唐甄,然后笑道:“那我可就要得寸进尺了。可有好酒好菜?”

杜立德此次来找唐甄,是打听太子的事。

他致仕之后,虽关心朝中事,但对太子了解不是很详尽。

杜立德离京之前,太子还颇受汉臣敬重。这次他来京,却发现汉臣中支持太子的人变少,很是疑惑。

或许这一位从乡野里走出来的“太子师”,能为他解答一二。

唐甄知道杜立德对朝中汉臣的影响力,他想接手杜立德的影响力,为皇上和太子所用。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向杜立德介绍现在朝中的情况。

杜立德眉头微蹙,明白现在朝中这诡异状况的原因。

“皇上和太子所做,对国对民有益,但对士族豪强无益,难怪了。”杜立德叹气。

唐甄道:“朝中大臣并非都为秉公之人。伤害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自然不喜太子和皇上。杭州之事杜大人也应已经听过。他们激起民办哄抬物价,若不是太子当机立断,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死于阴谋诡计之手。”

杜立德道:“这背后缘由,不是因为剃发令吧?”

唐甄点头:“开海后他们便没了以前私自出海时的高额利润,所以想倒逼朝廷闭门锁国,便于他们掌握海商航线。可这天下不仅仅是陆地,海洋也在天之下。若有一日,人类能像鸟儿一样在低空飞行,那低空也是在天之下,皆为帝王的领域。”

杜立德又叹了一口气:“总有人想不明白。听唐祭酒一言,老朽松了一口气。皇上比老朽预料中的更英明,太子也更优秀。今后之事,就拜托唐祭酒了。”

唐甄拱手作揖:“甄定不负所托。”

杜立德和唐甄对作揖。

杜立德将自己期盼的未来和明主托付给唐甄。

唐甄接受了杜立德在朝中的影响力和文脉。

新旧两代帝师,虽只是第一次见面,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见面。但此刻,他们是心灵相通的挚友,也是托付理想的伙伴。

杜立德拜访唐甄的事,康熙很快就知道了。

他没有因为信任的重臣私下来往而生气,反倒是很欣慰,也很得意。

康熙召来杜立德:“朕为太子选的老师还不错吧?”

杜立德失笑:“皇上自然慧眼识珠,伯乐识马,唐祭酒确实是难得的贤才,且对皇上忠心耿耿,奉皇上为明主。”

康熙问的是太子,杜立德说的却是皇上,可见杜立德的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