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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不用,只不过是用不上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真有不少公爵大人的影子——”

“废话,我自己平常闲着没事还抓紧时间睡会觉呢,怎么会有功夫琢磨那么无聊的东西?”琥珀翻了个白眼,“不少都是高文……公爵平常说的,我看情况照搬一下而已。不过你们也不能生搬硬套地学我,有些话说出来要看准对象,像今天的那个神官,他出身平民,有良知,懂得平民的苦难,还能看清圣光教会的阴暗,他是来求取一条真正有实际意义的出路的,所以我跟他说那些话就管用,但如果换一个人,同样的言辞就可能会坏事了……”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部下们连连点头,随后其中一人问道,“那接下来……该联络后方了吧?”

琥珀嗯了一声,看向站在房间一角的高瘦男子:“瘦子,打开魔网通讯器,内部8频道。灰狼,你去门外警戒。”

小型化特制的魔网通讯器被放在桌上,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这台复杂精密的魔导机械被激活了,琥珀耐心等待了片刻,便看到通讯器顶部的水晶绽放出柔和的光芒,一个全息投影飞快地在水晶上空成型。

那正是高文的面孔。

“锅里的油已经煮沸,”琥珀看着全息投影,呲了呲牙,“可以掀桌了。”

全息投影中的高文点点头:“一切顺利么?”

“按计划发展,不过有些情况需要汇报……”

高文静静地听着琥珀所报告的内容,把所有内容都记在心中,等到汇报结束之后,他微微呼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通讯器:“我知道了,这边会提前安排。你那里注意安全。”

投影中的琥珀一脸不耐烦地摆手:“放心吧放心吧,真遇上情况我还不会跑么,我这么怂的一个人……”

……

高文无奈地看着这个怂起来理直气壮的假货,微微摇头关闭了通讯。

随后他抬起头,看向书房中的另一台魔网通讯设备。

在那台设备上空,正浮现出一幕户外的景象——

无数人聚集在一片开阔地上,人们手中的火把和远方的魔晶石灯光照亮了这片夜幕下的集会场,画面中传来人们愤怒的口号和无数吵杂的声音,身穿制服的治安队员在现场维持着秩序,而几名身穿厚重的白色铠甲、身边萦绕着辉煌圣光、腰间用铁链悬挂着厚重的铁壳经书、身材异常高大的白骑士则站在人群中央,高声对所有人讲着话——他们是画面中最醒目的。

女巫吉普莉的声音则从画面外传来:“……这里是坦桑新城,发掘工作还在继续,三十分钟前,工程人员找到了一个新的地窖……

“……如果不是安德鲁子爵在这里建设新城区,恐怕这些东西还将继续尘封下去……

“……根据证人指证,这些地窖正是圣光教会在南境设置的秘密金库之一,我们已经在地窖中发现了大量金银器物,皆是信众财产,其中一部分是信众自愿捐献,另有一大部分是教会通过赎罪金、异端审判、抄没平民家产、侵占其他教会财产等手段聚敛而来。根据我们之前从附近教堂中搜查出的账簿和记录,当地教会原本承诺这些财物会用于修缮神像、教堂,发放赈灾物资以及抚养孤儿,但实际上其中九成以上都成了教堂的私产……

“白骑士首领莱特先生表示,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在片刻之后,吉普莉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紧急新闻,霍斯曼市执政官戴达罗斯先生刚刚公布了一则惊人的消息,政务厅工作人员在清理一处曾隶属于圣光教会的旧抚养设施时发现了大量尸骨……疑似过去历年间霍斯曼地区下落不明的孤儿……”

投影画面上的人群骚动起来,群情激奋的市民聚集在白骑士身边,而白骑士们则高高举起了手中沉重的动力战锤,高喊着驱逐旧教会的口号。

高文站起身,上前关闭了投影设备,而在他身后,皮特曼的声音悠悠传来:“真是可怕。”

高文回过头,看着这个一向以玩世不恭、厚颜无耻面貌在领地上晃悠的小老头,脸上露出一丝调侃:“你也会觉得有东西可怕么?”

皮特曼拈着胡须,淡淡地说道:“当然会,我怕的东西可多了,不然您以为琥珀那么能随机应变的性格是谁培养的?”

高文撇了皮特曼一眼:“那么现在你是在怕什么?”

“人,满腔怒火的人群是一种可怕的存在,”皮特曼耸耸肩,“但我觉得您比那更可怕——因为这一切都是您的引导。您在使用一种有别于超凡之力和枪炮的力量,这东西的效果……可比您当初描述的要惊悚多了。”

“力量无分好坏,关键看用在什么地方,对付那些用圣光作恶的人,有时候就得用点非常手段,”高文淡然地说道,随后脸色略有些阴沉,“尤其是在我知道那些设施里竟然发现了孩童的尸骨的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我怎么对付那帮神棍都不过分了。”

皮特曼叹了口气:“收养孤儿从小洗脑是各个教会培养死忠战力的常用手段,既能增加实力,又能提高名声,但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和神术亲和,有的人就是没有一丁点灵性天赋,哪怕用药水、仪式去催化也没用,而对于这些派不上用场又会消耗资源,而且已经见到一部分黑暗内幕的‘坏种子’……哪个教会的手都不干净。”

“七百年前的各个教会可完全不是这样,”高文摇着头,“当年那些迎着畸变体冲锋的神官和骑士们,大概绝想不到自己的继承者们会堕落成这样吧。”

皮特曼嘿嘿一笑:“您当年想过自己一觉醒来会看见畸变体已经打到墓门口,而且子孙后代还把您的盾牌给弄丢了么?”

高文立刻瞪了这个小老头一眼:“……你提这茬我跟你急啊。”

随后他轻咳两声,把话题拉回到正轨:“比起这个,你对于琥珀报告里提到的法兰·贝朗的反常之处有什么看法?那个主教把自己关在大教堂里,是在通过某种途径汲取力量来强化自己么?”

“……我不认为他能通过汲取力量之类的方式来变强,这是巫师和术士的手段,但情况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一个正常的主教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把自己关在教堂里什么都不做,他要么继续挽救局势,要么干脆跑路,要么跑出来残酷镇压,总而言之他总应该做点什么。”

高文微微摇着头:“在我一开始的计划里,法兰·贝朗在这个阶段应该采取某种孤注一掷的行动,却没想到他会把自己关在教堂里什么都不做,说实话……这稍微有点打乱了我的安排。”

皮特曼思索着,片刻之后,这个在神学领域颇懂一些知识的小老头开口了:“或许……他在尝试沟通神明,祈求超乎想象的力量来帮助他度过眼前绝望的局面。”

“难道是神降?”高文顿时皱起眉,“他能进行神降?”

“……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我才想不明白。神降是需要很高的代价的,而且有严格的门槛——只有传奇强者能支撑神降而不死,高阶强者在付出生命代价以及满足特定条件之后可以进行短暂的神降,而比这等级更低的神官……根本连沟通神意的能力都没有,他的话都传不到他的神明耳朵里,他找谁神降?”

高文思索着,足足两分钟后,他才打破了沉默:“总而言之,看来必须在下一步行动里安排更多的‘保险’了。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高文在这件事上的执着和谨慎,在这件事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这个存在超凡之力、社会停滞不前的世界,这将是普通人对超凡者的第一次反抗。

或许也曾有过不堪欺凌的农夫对骑士老爷举起草叉,也曾有被判为异端的无辜者对审判自己的神官高声咒骂,但那些偶发的、无力的、激不起丝毫涟漪的反抗都跟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长期受到欺骗和压榨的普通人第一次作为一个集体,去反抗作为另一个集体的神官们。

这个世界等了千百年,才等来这第一次,而如果它失败了,没有人知道第二次还要等多久。

所以,它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