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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照是最后一块骨头都要榨了油上赶着贴补子孙的人,赵嫂子不一样,打年轻时就爱俏,描眉画眼,有一花二,没钱就举债过日子。年轻时借过林晚照的钱,林晚照每天肉都舍不得吃的人,赵嫂子借了钱,转头就去县城饭店吃大餐。

把林晚照郁闷的不轻,尽管后来赵嫂子把借的钱都还了,但林晚照从此认定自己跟赵嫂子不是一路人。

像林晚照以往都是儿孙过来,她才会出来买早点。赵嫂子则是打十年前村里有了早点铺,就天天出来吃早点的人。

但林晚照也由衷羡慕赵嫂子,她晚景凄凉,赵嫂子却是手握拆迁房款,晚年过的有声有色,听说还常到国外旅游,潇洒的不得了。

哎,这好人怎么没好报呢。

倒是赵嫂子这样的自私人,过的这样滋润。

即便重活一回,林晚照也想不通这个理。

算了,她也不用想通,反正她就记着,这辈子拆迁,她一个大子儿都不给旁人!

“妹妹,你家哪个孩子回来了?”赵嫂子问。

“什么回来?”

“那你怎么舍得花钱吃早点?”

“我还不能花钱吃顿早点了!我家三套院儿,几十间出租屋,有的是钱,不花干嘛!留着下小的!”

林晚照气焰之嚣张,顶的赵嫂子一愣,赵嫂子抚一抚早晨打理整整齐齐的齐耳短发,顺带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弯着眼睛笑起来,“看来我是得去买张彩票了。”

摊主媳妇把林晚照要的早点送上来,还有赵嫂子的一份,两人端着早点回家。两家是邻居,住的也近。

这才多一会儿,青色薄雾似被天神随手抹去,露出透亮天光。虽则还没出太阳,也看得出必是好天气无疑。

时光就是这样快。林晚照想。

回家时,刘爱国正裹着棉袄蹲院儿里台子上抽旱烟,见到林晚照才撩眼皮站起来,跺跺有些发麻的脚,“我说哪儿去了,洗完脸就找不见人了,还以为丢了呢。”

“你不爱吃小笼包么,还有油条豆腐脑。”

“我看屋里煮了小米粥。”

“唉哟,忘了!没事,小米粥中午喝也一样。”

林晚照两只手都占着,刘爱国给她掀起棉门帘,俩人在客厅餐桌吃饭。包子油条的浅子搁桌上,豆腐脑盛出来,一人一碗。

摊主给房东的实惠,两碗都不止,足有三碗的量了。

刘爱国把筷子递给林晚照,“今儿这是过节呢。”

“管它节不节,也没几块钱。咱们都上年纪了,想开些吧。赵嫂子十年前就天天买早点吃。”

“你专跟她学。”

“不是跟她学,是心疼老头子,行不行?”

刘爱国咕哝,“不正经。”嘴角翘起来,递给林晚照油条,“趁热吃,别凉了。”

林晚照笑着接过。

她是真的心疼老头子,结婚那会儿都是农村人,没旁的本事,夫妻俩就是靠种地卖力气养家糊口,几个孩子能供计的都供计出去。日子是真苦。哪里有菜,平常除了馒头大饼,就是一把大葱一碗黑酱。大葱是自家田里种的,黑酱是自家田里黄豆做的。

待孩子们都长大了,最小的老三都成家立业。

赶上好时代,随着经济发展,周边工厂慢慢多起来,他们做农民的也跟着受益,家家开始盖房,除了自家住的,剩下的出租,开始租金便宜,每间屋五十块一个月,慢慢涨到一百块,一百五。

老夫妻俩勒紧裤带把房子翻盖了,日子终于好了,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孩子们回家说起在城市生活的不易,什么都要花钱,孙子上学、儿子买车、闺女买房,给这个贴就不能不给那个贴。

能帮着孩子,咱愿意贴,高兴还来不及!

可哪儿来的钱,无非就是院里租金。

钱贴给孩子,吃喝就得省着。

老头子最后那一年,不爱吃别的,就爱吃个小笼包。吃小笼包时絮絮的跟她说起年轻时到A市干活,工头请他们吃小笼包,一咬一嘴油,香!真香!猪肉大葱馅的!

林晚照就每天买来给老头子吃,有一回重孙子过来,赶上了就要吃,林晚照说了句,“那是给你老爷爷的。”

就这一句话,孙媳妇当时脸色就不大好,后来直到老头子闭眼,也没见着重孙子的面儿。

她那话,没别的意思。她不是舍不得给重孙吃,小笼包也不是什么金贵吃食,平时就是给重孙吃,估计孙媳妇都得嫌不卫生。是老头子那会儿神智已经不大清楚,一把年纪下不了床,她那就是说老头子都这样了,有东西是先仅着老头子。

不知是不是她思想老派,她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什么吃食,也是要先给老人吃的。

时代不一样了吧。

即便如今,睁开眼睛重活一回,想到这件事,林晚照都觉心里发酸。

咱如今有钱,干嘛要省,干嘛不吃!

咱非但爱吃就吃,爱买就买,咱还爱吃什么吃什么,爱买什么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