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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走在街道上,入眼皆是熟悉的人或物。

终究是自小待到大的地方,即便在镇上无所事事地游荡,心里也自有一种心安在。

不像如今,对柳氺镇上的一切都极其得陌生。

且,一到柳氺镇,除了第一天,聂功成与聂语堂多聊了几句之外,往后的两天,聂功成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若非到了饭点聂语堂喊他,他还不肯出来。

如此一来,这两日,聂语堂除了准备一日三餐之外,其余的时间也都是一人独处。

人一旦闲下来,便极其容易胡思乱想,尤其是像聂语堂这般有心事的人。

除了想念沈墨,他的脑子里仿佛装不下什么似的。

-

是夜,聂语堂一人坐在屋檐上,吹着习习冷风,望着头顶上被乌云遮住大半的朦胧月光,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亮,聂语堂才一个纵身跳下屋檐,洗了把脸准备生火做饭。

只是他路过聂功成的房门时,突然隐隐听到屋内有哭泣声。

一开始,聂语堂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脚步不由地走近了几分。

低低的喑哑痛苦的声音,从屋内传进聂语堂的耳朵里。

聂语堂心下一惊,忍不住想要敲门进去,可是手举到一半,又默默放下。

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聂功成哭。

在他的记忆里,聂功成一直都是严父,对他严格教育,却又从不动粗。

他之所以为成为捕快,一来是聂功成希望他成为捕快保护一方太平,二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想成为像聂功成那样的人。

殊不知,昔日的保护神也会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知义父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儿,这哭声竟如此般凄厉、痛苦。

想来义父也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在哭,那他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想罢,聂语堂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便悄然离开了。

——

屋内

聂功成小心翼翼地摸着摊开在桌上的一副画,一边看一边低声流泪。

画像上是个男子,白衣飘飘,立在桃花树下,浅浅笑着。

若是,聂语堂此刻在这儿,一定会惊讶地发现,画中的男子,五官面容竟然长得与他有七分相似。

他断然也不会知道,画中的人是谁。

画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聂语堂的生父——苍成和。

放在二十年前,苍成和的名字在晋国京城也是鼎鼎有名。

苍成和是晋国京城人士,苍家世代是画师,更是宫廷御用画师。

除了山水鸟语化作之外,有资格让苍家人作画的人只有皇族之人。

到了苍成和这一代,画技更是一绝。

尤记得当年,苍成和一副春日百花图,引得蜜蜂蝴蝶纷纷停驻,栩栩如生,堪称一绝。

苍成和相貌堂堂,是君子端方般的人物,又尽得当时的晋帝赏识,风光无限。

可谁曾想,终究还是死于非命。

每每想到苍成和年纪轻轻便被人陷害至死,聂功成便忍不住心中的恨。

十六年前,他就发誓要为其报仇,杀了当初诬陷苍成和在画中投毒的沈元俟。

哪怕当初的稚童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代帝皇,聂功成也从未放弃过报仇雪恨。

苍成和死后的第二年,聂功成带着还只有三岁的聂语堂回到了老家南余镇,一直抚养他到十四岁,这才离开南余,一直蛰伏在京城。

为了找到机会杀了沈元俟,苍成和不惜假扮成太监混入皇宫,一步一步从最下等的打扫冷宫的太监混进距离距离沈元俟的乾清宫最近的宫里伺候着。

三年来不知受了多少的苦,单单是膝盖,在这三年内就跪得留下了陈旧的伤疤。

总算让他摸清了皇宫的布局。

在半个月前,他终于展开了他日思夜想的复仇计划,只是哪怕他弄清了诺大皇宫的布局,哪怕他确定了狗皇帝的住所,他终究还是败在了大内侍卫之下。

好在,他早就准备好了逃离的路线,否则,他怕是再也回不来,回不来见聂语堂最后一面。

可是,他不甘心。

他此生活着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为了给苍成和报仇,不然,他活着也没有意义。

可恨的是,他部署多年的计划没能杀了那狗皇帝,反倒打草惊蛇,若是让狗皇帝知道聂语堂的身世,怕不怕祸事不断。

“先生,是不是我做错了?可是,不为你报仇,我无颜去见你,你如此心善之人,却因莫须有的罪名含冤九泉,我恨啊我恨啊!”

聂功成眼角含泪,神情似哀伤似愤怒,微垂的手想要伸手去抚摸画中之人,却又怕亵渎了画中之人,最终只好无力地放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聂语堂的敲门声:“义父,该用早膳了。”

聂功成这才连忙将画像收好,用衣袖拭了拭泪,推门走了出去。

用膳期间,二人依旧没有说话,光看聂功成红肿的眼睛便知道他方才是哭过了,但是聂语堂权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字不提。

用完膳后,收拾完桌子,回房小睡了一会儿,去街上走了一圈。

本来只是出去透透气,却在无意中看到官府的人在街上张贴告示,一时好奇上前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就看到了告示上自己的画像,心中一个疙瘩,根本来不及看告示上画像下方的文字究竟写了些什么,快步躲过人群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聂语堂脚步凌乱,心绪不宁。

纵然没有看告示上的字,但是他肯定这告示肯定与沈墨有关。

毕竟他并没有做任何作奸犯科的事儿,官府的人也不会张贴的他画像来捉拿他。

且如今他身在柳氺镇,距离南余镇中间隔了几个镇,在这个镇上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那么下达此命令的人除了沈墨这位高权重的逍遥王还能有谁?

心中泛起一股苦涩。

莫不是沈墨知道了他的身体不干净了,所以要将他抓回去问罪么?

聂语堂背靠在树干上,抬眸看着头顶湛蓝色的天空,空中飞过一只雪白的鸟儿,天色极美。

可是聂语堂心中却无半点欣赏之意,兀自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悲伤中,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将此事告知义父。

若是沈墨执意要抓他回去问罪,那他该何去何从?

不论是躲藏还是“自投罗网”,他都不能让义父深受牵连。

然而,就在他犹豫不决地时候,聂功成已然知晓了这件事儿。

他不仅知道了这件事儿,还比聂语堂知道的要多。

因为他也看到了墙上的告示,且把告示上的内容完完全全地看得一清二楚。

聂语堂因为并未看完告示,所以并不知道告示上的内容并非是将他抓回去定罪,而是将他寻回去拜堂成亲。

聂功成看到这则消息时,内心无比惊讶。

他蛰伏在京城皇宫多年,自然知道逍遥王是何人,也曾见过此人。

却不知逍遥王何时对聂语堂上了心。

若是换做他人,对于终身大事,只要聂语堂自己欢喜,不论是男是女,他都不会多加干预。

可是皇家之人,不行!

他们都是聂语堂的仇人!

聂功成看到告示后也匆匆走回了家,正巧看见聂语堂在院子里,靠着树干,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见到聂功成的身影,聂语堂的动作都变得惊慌,不禁攥紧自己的手,努力表现出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朝着聂功成道:“义父。”

下意识垂着头,乌黑的眼珠子不安地滚动着。

“语堂,你随为父过来。”聂功成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回了房间。

聂语堂不明所以,并不知道聂功成已经知道了告示上的事儿,抬腿跟了上去。

“把门关上。”聂功成坐在椅子上,吩咐道。

聂语堂伸手将门关上,安安静静地走进屋内。

“为父方才看见了街上的告示,你说说,你和逍遥王之间发生了什么?”

聂功成一脸严肃地问,光是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

闻言,聂语堂心中一个疙瘩。

义父竟然知道了。

见聂语堂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聂功成继续沉着脸问:“为何逍遥王指名道姓要娶你为妃,在为父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聂语堂还在心中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该从何说起,听到聂功成如是说道,猛然抬起头,惊愕道:“娶我为妃?”

不是应该抓他回去问罪么?

为何义父说的是......沈墨指名道姓要娶他为妃?

聂功成狐疑地望了一眼一脸惊讶的聂语堂,道:

“莫非此事你不知情?告示上张贴了你的画像,逍遥王指名道姓要娶你聂语堂为妃,通缉令上还写了,有你消息者,赏银100两黄金。”

听聂功成说完这句话,聂语堂脸上的惊愕更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心中不知是惊还是喜,亦或是惊、喜皆有吧。

沈墨定是已经知道了那事儿,可是为何还要娶他为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