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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慌乱的脚步不停在往里穿行,两鬓斑白的老太监不时拉住同样惊慌失措的宫女,便是问她们,陛下在哪里?

在他身后,兵器的碰撞、厮杀声正在蔓延过来……

皇城慈心宫里,灯火燃烧着,周围内宦、侍女守在外面,凤榻上帷帐剧烈的摇晃,稍许,伴随一道男人低沉的嘶吼而沉寂下来,之后,门打开,侍女、内宦端着洁具涌进来,帮忙收拾凌乱的残局。

发泄一通后的皇帝心情依旧不好,榻前重新穿戴完毕的皇后识趣的没有过去打扰他,偶尔与宫女小声说几句话,像是在吩咐一些事情。

“皇后,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朕今晚不在这里过夜。”

过的些许时间,赵吉像是听出那边在说什么,冒着热气的茶盏被他端起又放下,脸上有些郁色的开口,那边郑氏白皙的脖子上还残留着绯红,她有些心痛的坐到赵吉对面,将对方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目光柔和:“官家,若是心头有事,不妨说给婉儿听听,烦闷的事说出来,心头或许就畅快许多的。”

她等了一阵,眼里的那人却只是咬牙切齿的做了一番表情便再无动作,心里微微有些叹气,吹弹可破的脸颊轻轻靠上去,蹭着对方的手背,目光微合:“婉儿知道官家心里还是有淑妃的,长此以往的去思念,官家不如去找回来吧,即便找不到,心里也是好过许多。”

听到这番话,沉默许久的皇帝缓缓的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的女子,“皇后啊,朕知道你心不善嫉的,但朕心里想的事……实在太多,非在一个女子身上……”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喧闹着,嘭的一下,寝殿的门被推开打断了赵吉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吉皱起眉头看了过去:“曹震淳,知不知道这是皇后的寝宫,滚出去。”

踉跄的身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指着外面,神情焦急:“官家,非奴婢失了礼数,而是外面……外面,那西厂的魏督公反了,都打进皇宫里来了。”

“什么——”

圆桌前的一龙一凤两道身影唰的一下站起来,撞的桌上灯盏摇摇晃晃。

……

皇城的战斗持续着。

“立盾墙!”

“把他们推出去——”

垂拱殿石阶上,发号施令的殿前将领在指挥着,一队禁军持着大盾赶过来,并排着奋力迈着脚步向前推挤过去,西厂番子的冲阵就像撞在礁石上,凄厉的惨叫、奋勇的呐喊陡然间爆发开,间隙中长枪捅出齐齐捅出、抽回,粘稠的血液溅了出来,将石阶染成猩红的颜色。

弓弩在这一刻拉响弦声。

几百成千的臂膀抬起指向半空,随后,有箭矢脱弦而出,嗖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黑影飞上了天空,照在下方还在不断冲击盾墙的人群头上,然后,有东西落了下来,成片成片的身影栽倒。

“和他们拼了,我们必须加快脚步,其他方向的禁军快来了。”

“我来破开盾墙——”

人群中,破风刀聂云,刀在身侧一横,挤开了挡路的番子,便是朝着那一排盾墙冲过去,刀尖在地上拖动,擦起长长的一道火花,来势汹涌。

盾墙后的将领看见了对方,打着令旗、呐喊着。

“拦住那人!”

“射死他——”

箭阵中,分出数十弓手来到盾侧,挽弓搭箭瞄准过去,西厂番子当中,一道身影飞跃挑起,手臂一甩,十多枚铁弹在空中散开,带着破风声飞过去。

噗噗噗——

刚刚举起弓身的人影还未射出,身躯颤了颤,额头上凹陷进去,一枚铁弹镶嵌在上面,十多人摇摇晃晃间倒了下去。

但仍有二十多发箭矢离弦射出,那边冲过来的身影陡然脚下爆发出速度,身影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箭矢叮叮叮的发出脆响,钉在了对方脚边。

脚步跨过,踩在石阶碎裂的瞬间,身影猛然一拔,高高跃了起来,刀举过了头顶,伴随着聂云口中“哇啊啊啊——”的怒吼,刀锋向下面的盾墙一砸。

轰的一声巨响。

裹着铁皮的巨盾,迸裂开来,残破的碎片轰然间飞起在空中,盾后的一名士卒整个人都被那一刀劈的炸裂,血肉横飞,缺口处,聂云持刀冲了进去,身后更多的西厂番子紧随而至,挤进了盾墙内侧。

“杀啊——”

上百人组成的盾墙,在一点点崩溃,就像被迎面而来的洪水,转眼间消失在溅起的血浪中,转瞬即没。

汹涌的喊杀声中,海潮般的人群,魏忠贤被黄河三蛟护卫着,游目四顾,低声询问:“我们还有多少人?”

“回禀督公,目测还有三千多人。”一旁的陈千鸣激动的不能自抑,这种杀入皇宫的场面,作为一个奔波江湖数十载,除了些许名声外,毫无建树的老人,能亲身经历这样的事,心情已是难以形容的。

而魏忠贤则已经没有退路了,尝到权利的滋味,如何让他甘心回到那菜米油盐的平凡生活中去,就算能称霸江湖偏居一偶,也要时常提防朝廷的围剿,何况还有一个东厂白宁在暗处盯着他。

“……杀进去,杀进金銮殿,清君侧。”

“若是失败,无非就是死而已——”

午后的阳光下,全是血光与混乱厮杀突进的身影,渐渐的,魏忠贤失去了耐心,遥望远处的金銮殿,便是拔出了天怒剑,一剑劈开一名禁军,朝前方穿插过去……

※※※

“陛下……你不能去啊!”

慈心宫朝垂拱殿过去的半途上,数十名大内侍卫、武宦拱卫着一身金色铠甲的皇帝正在前行,愤怒的心情让他走动的幅度很大,以至于甲叶也在抖动,而曹震淳则在一旁担忧的规劝着。

“朕的家奴都造反了,再不出去,你让朕这个一家之主在天下人面前还有什么脸……”

“……一个太监造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如果窝囊的躲在后面,且不是连一个宦官都不如……那些宫中的卫士还在奋力与反贼厮杀,朕就必须立在那里,告诉那些他们,朕与他们同在。”

慷慨激昂的话语在说着,搏杀的呐喊已经传入了耳朵里,赵吉穿过金銮殿的侧门,走进大殿,看着敞开的殿门,便是带着人走了出去。

白色的光,眼前却是一片血红。

翻滚的人头落在了他脚边不远,小腿不由哆嗦了一下,视线移过去,离此十多丈远的石阶前,厮杀一刻都未停歇。

赵吉喉结滚动,吞咽着口水,定了定身形,随后鼓着气朝那边奋然吼了过去,“魏忠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朕的反——”

石阶那边,陈千鸣、聂云等人听到这声暴喝,整个人都怔住了,陡然间他们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好像被西厂的督公给带进坑里了。

“魏督公……你不是说陛下被东厂白宁劫持了吗?可现在怎么回事……陛下不是好端端的在那边吗?”陈千鸣浑身冷汗湛湛,公然造反,就算他是江湖人也不敢轻易做下的,成了或许是好的,一旦失败,哪怕逃了出去,一辈子就得背着反贼的名头,日日提防着别人拿自己的头颅去换赏赐。

这就是为什么江湖人有胆去刺杀那些高官,但不敢聚众公然攻打官府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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