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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了口气,张懋看着朱厚照道:“甚至此番陛下遇刺,长兴侯、费宏等人反叛之举,未必就不是陛下宠信刘瑾,强推新政之故。”

朱厚照神色凝重,定定的看着张懋。

仿佛是没有感受到朱厚照的目光一般,张懋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道:“先前臣还担心陛下安危,不过陛下身边有李桓这般忠贞之臣子,陛下之安危,臣也就可以去见先皇了。”

然后一脸愧疚之色向着朱厚照道:“因老臣疏忽,以致叛军入城危害陛下,臣不得不捆了四武营监军,强逼众将士随老夫无诏入京护驾,此乱命之罪,皆在老臣一身,还请陛下恕军中将士之罪。”

朱厚照颤声道:“老国公可还有其他心愿?”

张懋冲着一旁的张仑道:“仑儿,给陛下磕头。”

张仑转过身来,冲着朱厚照叩首。

就听得张懋道:“老臣死后,英国公的爵位将由仑儿承继,还请陛下成全。”

朱厚照点了点头,英国公的爵位本就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而张仑本就是张懋早早便选定的继承人,由其继承爵位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看着张懋,朱厚照沉声道:“此事朕答应了,英国公的爵位将由张仑承继。”

张懋闻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整个人仿佛是放下了心中最大的事一般。随即呼吸一下就变得急促起来,原本恢复了几分红润的面庞也开始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看到张懋这般,朱厚照、李桓、张仑几人却是心中一沉。

张仑见状急忙道:“爷爷,您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懋急促的呼吸着,目光落在李桓身上,看的李桓心中大为不解,忙道:“老国公,您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张懋盯着李桓看了一会儿,忽然之间叹道:“老夫膝下有一女,佳婿难寻,先前老夫曾与仑儿笑谈,李大人可为良人,本想寻机请陛下牵这一根红线,如今……”

哇的一声,张懋正说话之间,陡然之间一口鲜血喷出,原本被张仑还有天子握着的大手猛地抓紧二人的手,呼吸陡然急促,鲜血涌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国公……老国公……”

“爷爷……爷爷……”

下一刻原本身子绷紧的张懋猛地一颤,抓紧张仑、朱厚照的大手陡然变得无力起来,眼中带着那么一丝坦然,那么一丝遗憾,就那么撒手而去。

李桓上前,试探了一下张懋的呼吸、脉搏,冲着朱厚照、张仑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陛下,老国公去了!”

听了李桓的话,张仑原本就充满了悲伤之色的眼眸之中顿时滚落出泪珠,扑在那里放声大哭。

朱厚照也是神色之间带着几分伤感,就那么看着张懋,缓缓伸手将张懋的双目给合拢上。

却说首辅李东阳骤然得知长兴侯冯海兴兵入城,意图谋逆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带上家中十几名仆从奔着皇城而来。

夜幕之中,李东阳不停的催促着身边的仆从,忽然远远的看到一队人打着火把而来。

李东阳心中一紧,到了近前,看清楚来人是杨廷和的时候,整个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同样杨廷和也看到了李东阳,忙带人上前来向着李东阳一礼道:“西涯公,你可是接到了长兴侯冯海谋逆的消息?”

李东阳点了点头道:“想来介夫你也是得到了消息,赶着前去皇城见陛下吧。”

杨廷和一脸的凝重之色道:“不错,发生此等滔天祸事,我等身为内阁重臣,必须要第一时间去见陛下,尽可能阻止冯海、费宏他们。”

李东阳看着杨廷和,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夫真的担心……”

话到了嘴边,李东阳又咽了口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杨廷和颇为不解的看了李东阳一眼,而此时李东阳则是向着杨廷和道:“走吧,你我一道去寻陛下。”

双方汇合在一处,加起来足有数十人之多,一路之上赶往皇城方向。

只是当李东阳他们赶到皇城的时候,却是发现叛军远远的似乎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李东阳看着那被杀死的守卫在宫门前的士卒以及内侍,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道:“陛下……”

杨廷和脸上却是露出几分释然之色,带着几分喜意向着李东阳道:“西涯公,陛下无事,陛下应该无事才对。”

李东阳猛然抬头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正色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陛下必然是离了皇城,看那些叛军远去的方向,十之八九是奔着腾襄四卫营方向去了。”

李东阳听杨廷和这么一说,惊喜道:“这么说陛下应该是去寻腾襄四卫营了。”

杨廷和点头道:“陛下身边显然有能人啊,若是陛下能够及时赶到腾襄四卫营,我等则可无忧矣。”

当李东阳、杨廷和他们避开叛军,绕道前往腾襄四卫营,恰好英国公张懋带着京营大军杀了过来。

绕了一通路子,总算是避开了叛军,李东阳、杨廷和二人赶到了腾襄四卫营驻地。

此时叛军几乎被平定,只有一些腾襄四卫营的将士还在城中追杀那些漏网之鱼。

营门口处,一队士卒正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陡然之间看到杨廷和、李东阳一伙人赶来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他们。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擅自接近者,杀!”

天子銮驾在此,叛军的余孽可还没有剿灭干净呢,可以说任何接近此地的人,都会成为怀疑的对象,便是当场射杀了,也是怨不得别人。

杨廷和看到那黑洞洞的火铳以及弓箭,浑身一寒,连忙高声道:“本官乃是杨廷和,首辅李东阳大人在此,特来求见陛下。”

一众士卒闻言不禁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两位阁老。

对于李东阳、杨廷和这两位阁老,一众士卒自然是不敢慢待,不过也是不敢大意。

为首的一名小旗官冲着李东阳、杨廷和拱了拱手道:“两位大人暂且稍后一二,小的这就派人前去通秉陛下。”

李东阳闻言松了一口气,听这小旗官的意思,显然天子已经平安进了腾襄四卫营,那么肯定是无碍的。

深吸一口气,李东阳冲着小旗官拱了拱手道:“如此便有劳了。”

小旗官连道不敢,忙招来一名手下命其前去通秉。

那名士卒赶到的时候,恰好天子正在同垂危的张懋说话,于是只能将之告知谷大用。

谷大用得知两名阁老在营门之外求见,本想告知天子,可是见到天子与张懋,最后暂时将消息压了下来。

这边李东阳、杨廷和二人站在营门外,心中自然是颇为忐忑。

先前是满心的担心天子出意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但是这会儿已经确定了天子的安危,两人就不得不考虑等下见了天子该如何了。

本来天子醒来之后,似乎便已经对他们颇为不满了,尤其是先前刘忠、梁储他们因为阻止李桓见驾而被李桓所杀,要说天子对他们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怕是他们自己都不信。

本来还想着如何向天子请罪呢,不曾想这一天都还没过去呢,竟然发生了长兴侯冯海以及费宏造反的事情。

而身为大学士的费宏那可是文官集团的重要人物,费宏一人倒也罢了,关键他参与到造反之中,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天子又会怎么看,会不会认为他们文官集团对他这位天子有了反意。

这些问题别人可以不考虑,但是身为百官之首,内阁成员,李东阳、杨廷和都必须要考虑到。

夜风之中,两人就那么看着前方跳动的火把出身,不时的可以听到远处传来惨叫声,不用说,这肯定是叛军的余孽被发现然后被杀死之时的惨叫。

杨廷和忽然看向大营方向,看了李东阳一眼低声道:“西涯公,过去多久了?”

李东阳微微一叹道:“怕是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吧。”

杨廷和与李东阳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忧色。

一炷香的时间,前去通秉的士卒就算是几个来回也足够了,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天子召见,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中如何不知。

这是天子在向他们表明自己的态度吗?

却是杨廷和、李东阳他们不知道英国公求见天子之事,天子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求见的消息,又如何会宣召他们。

朱厚照看着趴在那里哭泣的张仑,轻叹了一声,缓缓起身,而此时谷大用见了,方才上前一边扶着朱厚照一边道:“陛下,老国公虽死却是无憾,陛下切莫悲伤。”

李桓站在一旁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谷总管说的对,老国公也算是含笑而逝了,他定然也不希望陛下因此而伤了龙体。”

朱厚照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放心吧,朕没事的。”

谷大用忽然之间开口道“陛下,方才您同老国公说话,李东阳、杨廷和他们在大营之外求见,老奴擅自做主,没有第一时间禀明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朱厚照闻言眉头一皱道:“李东阳、杨廷和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