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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四棱破甲锥扎穿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哪怕本来伤口位置不致命,喷涌上几分钟也会失血过多倒毙,简直歹毒。

颜良本人已经是小心谨慎躲着关羽、没跟关羽正面交锋了,但哪怕是跟关羽军铁骑的普通军官交手,第一次时也让颜良微微有些心惊,要是被破甲锥在身上钻个透明窟窿可就完了!

适应了第一波之后,颜良才渐渐有了手感,在冲杀之时累计亲手斩杀了关羽军足足十余名铁甲骑兵。除了最初两三个是有些手忙脚乱砸死的,后面那些颜良有了经验,都是斩在头盔脖子正面的位置——那个位置既没有胸板甲保护,也不是头盔下摆披下来的护颈裙片可以遮蔽的,颜良也是刀法精准的当世猛将,一刀一个剁得极为顺手。

不过,后续的交战,只会让颜良越来越难受。关羽再凿穿了第一波之后,立刻变阵掉头,稍稍转向缓冲,后队变前队,冲向颜良军的后阵。

颜良的后阵和两翼都是轻装的幽州骑兵,他们只有皮甲,平时的战术也是游击骑射为主,其中一些连长枪都没配备,只是用弓箭加环首刀作战。

偏偏颜良军人数众多,变阵比关羽慢得多,偃师县这片河洛之间的战场又相对狭窄不好迂回掉头,颜良大阵笨拙的劣势彻底被关羽抓住了。

到了这一刻,颜良才知道,刚才铁甲兵打铁甲兵时打出二换一的交换比,已经是今天这一战里最漂亮的交换比了,后续只会每况愈下。皮甲轻骑被堵在一起被迫跟铁骑兵肉搏,简直惨不忍睹。

血雨纷飞之间,很多幽州骑兵抱头鼠窜,还有一些甚至不辨前后,为了逃离关羽骑兵的追杀,往西退却,结果逃着逃着竟然发现背后还有强弩的箭雨射来,倏忽之间就被射杀了百余人,负伤者更多——

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本是关羽在西、颜良在东的交战局势,变成了关羽分兵两部、骑兵部队扎穿颜良大阵后从东往回杀,而关羽军列阵缓缓而前的步兵主力,则从西往东坚定地施压。

颜良军一开始都差点忘了关平、潘濬、赵累率领的迟缓步兵了。他原本想的是捞一票、重创关羽的高机动部队后立刻拉开距离、敌疲我打敌驻我退的,没想到打成了这个形态。

仗打成这个烂样,颜良也算是充分总结了双方的差距,他知道自己以为靠两万骑兵快速吞掉关羽的五千骑兵完全是妄想,自己还是应该坚决贯彻不贪的心态,纠缠住关羽等文丑的六万步兵主力!

而且连战场都得另外换一个更宽阔、更适合大兵团迂回的战场。偃师附近的河洛战场太窄了!骑兵众多的一方的大纵深包抄优势根本施展不开,而河北骑兵,最喜欢的就是大平原方圆数十里以上的大纵深包抄了。

“全军鸣金后撤!利用轻骑的速度优势拉开,别跟关羽的铁骑缠斗了!”看着己方的幽州轻骑在肉搏中被三倍五倍地屠戮,颜良心中滴血,终于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关羽军人少,马力也容易衰竭,追击是不可能的。

看到敌军鸣金之后,关羽心中一凛,他也不让自己的骑兵继续反向杀穿敌阵了,而是掉头跟敌人同一方向奔驰、保持住己方的阵型,然后偶尔侧向如卷笔刀一样蹭一下,从颜良大阵侧翼剐下一片血肉来。

也像两个赛车手并行别车互撞,车子坚固的一方每次总能留下敌人一个轮毂或者保险杠来。

“我都鸣金了关羽还想混战追击?他不知道他的铁骑根本跑不过我军的轻骑么?他不怕被拉开距离后放箭回射死伤惨重么?那也太小看我幽州骑兵的骑射了!咱如今可也是有双侧金属马镫的,乌桓突骑箭术非比寻常!”

颜良心中如是暗忖,心中正有些安定,没曾想数息之后,他竟看到关羽的旗阵在向他靠拢。

“这是知道我的亲卫也是铁甲骑兵,撤军时跑不快,想把我留下?”颜良这才反应过来,但他也知道关羽现在卡在他身后的位置,不硬冲是过不去的。

颜良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这种狭路相逢的场合只有死战到底。

双方并非斗将,而是就这般直挺挺朝着对方冲杀,半路上有敌方的铁甲骑兵乃至中层军官挡路就力战斩杀,关羽连杀二十余人,气贯长虹地杀到颜良面前。

与此同时颜良也又结果了五六个汉军胸甲骑兵的性命、甚至还杀了一个汉军曲军侯两个屯长,然后才和关羽撞在了一起。

“喝啊——”双方都是势大力沉的重刀对砍,颜良双手握得跟抽筋一样攥紧,严阵以待地早早把大刀举到最高,死死盯准了双方的马距,以便把蓄势到最势大力沉的一击,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发出来。

关羽则是眯缝着双眼,但从眼缝中同样可以看出他的瞳孔却没有收缩,反而眼珠中黑色的部分占比,比平时都宽阔一些,浑然像日漫里即将爆种的人的眼珠。

他的刀,也是擦着火星拖曳在地,直到与敌人相距只有三丈时,才开始猛力反抡,在两马相交一丈的时候抡到最精妙的高度。

“他的刀比我快!”颜良瞬息之间就判断出,如果不变招,关羽绝对能在他砍死关羽之前砍死他。

颜良这一刀的蓄力确实比关羽更猛,但却导致出招前摇太大。如果他死了,哪怕刀余势未衰、可以在零点二秒之后按惯性轨迹斩了关羽,但只要关羽反应够快,在他卸力之后镫里藏身改变闪避轨迹,颜良可就白死了。

颜良不得不硬生生收住几分刀势,把大刀提前下压、格挡住关羽的致命一刀。

“铛——”阵阵金属交鸣的回响,两人都是虎口剧震,连战马都悲嘶腿软。要不是双方都有双侧金属马镫和高桥马鞍卸力,这样的硬抗惯性非得从马背上甩下去不可。

饶是如此,固定马鞍位置的两根马肋骨,都被传导的巨力扭矩勒断了!

毕竟马背上人受到的全部冲力,都是靠着这几根系马鞍的勒带传导到马身上的。这就好比两个人系着安全带、高速上开车对撞瞬间停下,安全带勒住的位置,绝对肋骨都会断掉。

马肋尚且骨折,人自然也不好受。颜良一阵逆血上涌的同时,眼前一花,意识到关羽的刀居然在相交卸力后顺势反削自己握刀柄的后手。

可惜被打断出招气血翻涌的颜良,眼睛虽然看到了,已经来不及指挥手,“噗嗤”一声鲜血飚飞,后手握刀柄的四根手指,被齐齐削落两节。

一个使用沉重大刀的猛将,在后手被削四指的剧痛之下,还如何接战?颜良几乎是奋起浑身余力单手接了关羽第二刀,却仍然不免被第三刀斩首,一腔热血喷起五尺之高。

剩下的颜良军铁骑兵很快就失去了主心骨,撤退时再也不成阵势,稀稀拉拉作鸟兽散,被关羽密集阵背刺冲锋,不一会儿又斩杀数百之多。眼看着就要裹挟着这些颜良军的铁骑败兵、撵上撤得更快的颜良军轻骑兵。

然而,情急之下,颜良死后,指挥幽州突骑的袁军骑兵副将蒋义渠,眼看关羽这个杀神有可能驱赶着败兵撵上来,他情急之中勒令所有靠近后阵的弓骑兵全部回身放箭攒射绞作一团的铁骑兵。

蒋义渠身边一个颜良下属的牙门督、以及他自己下属的两个别部司马,见状纷纷提醒:“蒋校尉不可啊!我军铁骑败兵跟关羽骑兵绞杀在一起,现在胡乱放箭不是连我们自己人也一起射了?那些精锐铁骑可是骠骑将军的心头肉啊。”

蒋义渠却当机立断:“必要之时,壮士断腕!我军铁骑已经被杀散了,关羽还保持着密集的楔形军阵不散,无差别乱射肯定关羽更吃亏!反正射不死人的,乱箭射马多射倒一些让他们追不上来就行!来不及了!”

这种败中求生的打法,也不好要求更多,几个主要军官纷纷执行了蒋义渠的命令,开始无差别不分敌我覆盖射击阻挡追兵。

关羽挥舞着青龙刀左右遮挡,加上他也是浑身铁甲,其实并不怕箭矢。无奈射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战马没抗住攒射,被射倒在地,好在也不是赤兔马可以换。

关羽自己挥刀格挡的手腕背部,也被射中一箭,入肉寸许,卡在了尺骨和桡骨之间——没办法,这个位置是握刀柄的,再怎么旋转兵刃这个点也挡不到。

而且因为关节要活动,铁甲也保护不到这个位置。汉末的锻钢技术再发达,也不可能跟米兰板甲匠那样连不影响手部动作的钢护手、钢手套都造出来。

关羽吃痛坠马,弃刀于地,旁边的亲兵与军官连忙过来遮护给他换马。关羽忍痛让不许声张,以免敌军士气不降反升回头反杀。好在蒋义渠也只是想以弓骑兵逼退追击,随着关羽停下追击,双方距离被越来越拉开,也就脱离了有效射程。

“斩了颜良之后得意冒进了,这下这只手臂怕是个把月不好握刀了,唉。下次遇到文丑,可不能再斗将了。”关羽也有些后悔,吩咐暂时收兵。

……

话分两头,另一边的蒋义渠,好歹是把大部分的袁军骑兵后撤了三十多里,堪堪遇上了行军前进的文丑。

文丑见前军狼狈,发现颜良不再,拎着蒋义渠头盔的护颈披缀,惊问其故:“颜将军呢?”

蒋义渠:“关羽以五千铁骑逆袭我军两万骑。颜将军托大,与之正面硬战,不曾想被关羽凿穿军阵,斩将击溃。我让幽州突骑逡巡放箭退却,才算阻住追击。”

蒋义渠并不知道他射伤了关羽的小臂手腕关节,所以只是报忧没报喜。以至于文丑闻言,也不敢趁关羽受伤而冒进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