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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洪三在旁边听得心里这叫一个痛快,走上前,先抽刀割断了割断了黑大个和白脸汉子身上的绳索,然后笑着命令,“走吧,二位!还等着我们抬你啊?!”

黑大个和白脸汉子虽然身手个个一等一,此刻却像丢了三魂六魄般,耷拉脑袋,任凭他押着向临时俘虏营中央走去,从始至终没做任何反抗。

营地中央专门给逯鲁曾腾出来的位置,此刻已经点起了一堆篝火。老进士抱着毛毯在火堆前打了会儿哆嗦,感觉身体中渐渐有了几分暖意。侧过头来,冲着垂头丧气的黑大个和白脸汉子安慰道:“通甫,德甫,你们两个不要跟他们争。且忍一时之辱,只要咱们能平安脱身,这笔账,早晚有机会跟他们再算!”

“唉!”黑大个长长地叹了口气,盯着火堆,一言不发。白脸汉子却抬起头,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道:“善公,我刚才听他们提起湖广汉军万户陈守信。说他死得不明不白。善公,您老久在中枢,听说过这件事情么?!”

“胡说,那陈守信当年是喝醉了酒,从战马上掉下来摔折了脖子!”逯鲁曾立刻板起脸来,低声呵斥,“你别听贼人乱嚼舌头。他们这些白莲教妖人,最擅长蛊惑人心。”

“嗨!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会轻易相信他们的挑拨!”白脸汉子勉强笑了笑,也将目光转向了火堆。

身为武将,反应速度和对肢体的控制能力都远超常人。即便喝得再多,也不太可能从马背上掉下来生生把脖子摔断!况且那陈守信还是个手握重兵的万户,平素出入,身边的亲兵不可能低于二十个。即便他自己故意从马背上往下掉,有四十多只眼睛盯着,他也不可能活活摔死!

那么答案只可能有一个,这位陈万户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被后者生生害死了。并且死得稀里糊涂,连朝廷都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事儿,也许另有隐情!”自己也知道刚才的瞎话骗不了人,逯鲁曾想了想,笑着补充道,“但陈家一直没有人上告,而陈守信麾下的几个千户,估计平素跟他的关系也非常一般。竟没有一个人替他喊冤。所以朝廷也没怎么注意这件事。否则,陛下重瞳亲照,什么冤屈都能替他讨回来!”

“嗯!善公说得极是!”白脸汉子又勉强笑了笑,继续看着火堆去发呆。

他们和黑大个二人,都是逯鲁曾征召来的汉军将门之后。凭着各自的身手,被委了百户之职。但百户只是个兵头将尾,距离正三品万户差着何止十万八千里远!堂堂手握重兵的正三品万户,说被人杀了就杀了,朝廷都懒得去管。他和胡通甫这种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的小角色,哪天被人捏死还不像被捏死个臭虫一般!指望大都城的皇上重瞳亲照?狗屁,皇上每天忙着拜佛还拜不过来呢,哪顾得上理睬你一个汉人?!

“你们两个今日当面呵斥贼人的模样,老夫都看在了眼里!”逯鲁曾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气氛有异,想了想,絮絮地承诺,“如果此番能平安脱离险地,老夫一定会将你们两个的事迹上奏于陛下知晓。陛下向来知人善任,下次对贼人用兵的时候……”

“善公,这些话等咱们离开后再说吧!”黑大个儿忽然看了逯鲁曾一眼,没好气地回应,“能不能脱身,还不一定呢!”

“怎么,怎么会呢?那,那个贼人分明说过,他们,他们不会难为,难为咱们!”逯鲁曾立刻又慌了神,看着黑大个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确认。

“唉——!”黑大个儿无奈地叹气。“您都说过他们喜欢乱嚼舌头了,怎么还相信他们会轻易就放咱们离开?!算了,不说这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也不管逯鲁曾的眼神如何无助。扭过头,继续对着火堆发呆。

此番从军,他的确是报着“学会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心思。作为淮南军主帅的逯鲁曾,对他和耿德甫两个,也的确颇为倚重。但朱八十一刚才那番质问,却令他对自己先前的志向彻底发生了动摇。

这大元朝,真的值得自己替他卖命么?一等蒙古人和二等色目人都不来打仗,自己一个三等北方汉人,替朝廷操的哪门子心?!

即便不论同族不同族,遍地饿殍四个字,说得也是事实。一个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了,皇帝还大把大把往寺庙里撒钱的朝廷,究竟还有几年的气数?

还有,还有那个陈守信,堂堂一个正三品万户,手握重兵的,居然说死就死了。朝廷分明知道他死得冤枉,却宁愿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如此,自己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即便将来当了万户,做到了汉人武将的巅峰。也不说是另外一个陈守信而已,随时都可能死得不明不白!

正郁郁地想着,耳畔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那个黑大个?!火堆旁边的那个。说你呢,别发傻了。这里有盐水和金创药,自己过来把伤口处理一下。赶紧着,老子可没功夫伺候你!”

“是你?!”黑大个转过头,诧异地发现,给自己送药的居然是当初围攻自己的红巾军将领之一。那个擅长使红缨枪,经常像尾巴一样跟在朱八十一身边的年轻人。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警惕地站了起来。

“快点儿,这个水桶也先借给你。一会儿用完了,麻烦自己将剩下的盐水倒掉!”吴良谋不屑地看了黑大个一眼,没好气地补充。随即,丢下一个盛着盐水的木桶、一片抹着药膏的木板和一块干净白布,带领着麾下士兵,去给其他俘虏分发盐水去了。

“老胡,别跟他们生气。先把伤口洗了才是正经!”白脸汉子耿德甫叹息着起身,从木桶的横梁上取下白布。先在盐水里洗干净了,然后开始帮助黑大个儿胡通甫处理伤口。

“嘶——!”盐水与伤口处的血肉一接触,立刻疼得黑大个儿胡通甫直吸冷气。看到他如此难受的模样,白脸汉子耿德甫愣了愣,用手指沾了些盐水,放在舌头上轻舔。

“呸,呸!”有股又咸又苦的味道,迅速顺着舌尖钻进嗓子眼里。耿德甫用力吐了两口,诧异地说道,“居然真放了盐,红巾军够下本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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