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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人立灯下,一紧张就忍不住颊飞红霞,本就明亮的一双杏眼,更是水光滟滟,看得人心醉神驰。

凌守夷:“不奇怪。”

“哦……哦……”她拍开封泥,干巴巴地道:“你要不要尝尝?”

凌守夷虽不明白夏连翘为何抱酒而来。

……她分明知晓自己滴酒不沾。

但他也未曾出言婉拒。

就如同夏连翘不知道要面对这样的他,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夏连翘。

少女这几日在他面前表现得就像一只过分谨慎的松鼠,稍有不慎,扭头就跑。

凌守夷不懂酒,却也知晓酒在人际交往之中往往有润滑之用。

如今,她既主动开口拉近二人的距离,他自不会拒绝。

凌守夷:“好。”

夏连翘如释重负,忙从芥子囊中变出两盏玉盏。

浑浊的酒液分别注满杯中。

将其中一杯递到凌守夷面前。她做贼心虚,又心怀愧疚,眨了眨眼,当着凌守夷的面一口气干了个精光。

凌守夷看了一眼杯中粗劣的酒汤,闻见这冲鼻的酒香,他皱了皱眉,却没有犹豫,学着她的模样,也一饮而尽。

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又倒满第二杯。

一杯黄汤下肚,凌守夷的容色也渐渐有了变化。他乌沉的双眼晶亮如星,一股执拗劲儿被酒气激上来。

微微抿着唇,照葫芦画瓢,饮下第二杯。

二人相顾无言,连饮三杯。

夏连翘是之前服过醒酒药,所以不在话下。

但凌守夷与方才相比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似乎是酒气上涌,觉得不舒服,凌守夷微微蹙眉,眼眸紧闭,唇瓣也抿成一线。乌发凌乱,眼角洇红,唇瓣嫣红更胜如朱砂,俊雅皙白的脸蛋也如笼红霞。

像是高居神台之上,冷冷清清的白玉小神仙,被人将笔尖捺入朱砂墨中,揉碎了牡丹,酣饱了猩红,信笔飞出一抹艳色。

她看到他这副模样,确信他已经醉糊涂了,正蹑手蹑脚收拾残局准备离开。

忽然,一道飞雪般冷清的微光洒落,从斜刺里伸出一柄剑鞘。

凌守夷以剑挡住她的去路。

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定定地看她,“你去哪里?”

他微微蹙眉,总觉得夏连翘今日所作所为有些古怪,却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夏连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我有点儿热,想去外面透透气。”

还是老一套的理由。凌守夷静静看她,他明显已觉察出来什么。

她在撒谎。

他却没有当场戳穿她,剑鞘轻抵在她腰身,一寸寸,慢条斯理,缓缓下移。

这过于暧昧的动作,由他做出,反倒多一分端庄、郑重。

“哦?”凌守夷垂眸淡道,“是么?”

凌守夷的剑鞘与他人也酷肖,剑身极薄,恍若冰玉雕就,裹以白鲛皮,素淡冷清如月色堆雪,金线勾勒出一朵秀致的莲花。

夏连翘记得,这是他还是凌冲霄时的佩剑。

冰冷的剑鞘仿佛散发着千年的冰寒气,透过罗裙,渗入肌理,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正在逼近。

他想来是真的醉了,原本清润微冷的嗓音也带了点儿醉意。

凌守夷的语气很平静,却从平静中透着股暗流涌动之意,“你不曾骗我?”

他继续逼问。

这几天来他知他容颜一改,夏连翘怕他。他亦怕她畏惧他,一直强压着属于仙人的威压与锋芒。

但杀过仙人三千,怎么可能毫无端倪。

都到了这个地步,夏连翘自不可能承认,她故作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骗你?”

“连翘。”凌守夷忽垂下眼睫,那股淡淡的冰雪气为之一收,语气说不清是要求还是恳求。

“不要骗我。”

他本可以逼问出究竟,他掌仙门刑名,审讯过不止多少罪仙,见过数不清惶惶不安、心虚的眼。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令他们吐露出真相。在她面前,他却像被剥夺了一切坚锐外壳的,手无寸铁之力的凡夫俗子。

除却恳求,并无他法。

夏连翘一颗心狠狠颤了颤。

恐再说下去会露馅,又恐再对上凌守夷的眼,她才下定的决心会付诸东流。

夏连翘犹豫半秒,踮起脚尖,附唇而上,堵住他未尽之言,也像是在为自己下定决心。

对不起。

对不起。小凌。

凌守夷顿了顿,单手抄起她的腰臀,仿佛为了求证什么,将她抱在怀中。

两具身躯相贴,夏连翘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道袍下那年轻的、韧劲的,结实的身躯,紧绷着的肌肉透着股蓄势待发的爆发力。

她突然意识到凌守夷想做些什么。

在她开口前,凌守夷也提前一步预料到她的动向。

“别拒绝我,连翘。”

凌守夷静了一刹。

复又补充,“也别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