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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间,阿拔长合感到寒气迫人,浓郁的杀气几乎逼至自己的脊背。

她?未曾勒马,马已受惊,阿拔长合不得已抽刀在手,自马背上回过身,挥刀用力架开来人的长剑。

“珰——”

阿拔长合感到一股大力自兵刃交击处涌来,一时间竟挡不住对方的剑光,刹那间,一抹剑花已在她?的咽喉处绽开。

李归弦转过刀柄,用刀尖一挑,一个圆形事物就从阿拔长合的喉咙出飞了出来,被?他一把抄在手中。

阿拔长合从马背上摔下,她?用力捂住不断往外涌血的喉咙,踉跄数步,一头栽进了急流当中。

从李归弦飞身而出,到阿拔长合落水,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伍识道愕然立于原地,他保持着阻拦的姿势,过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手臂。

阿拔高泰衣衫尽湿,目眦欲裂,他厉声喝问?:“你们杀害臷国来使,还以?为?可以?善罢甘休么??”

朝轻岫静静地坐在马背上,遥遥盯住他,片刻后才微笑道:“我也不打算善罢甘休啊。”

她?衣服上没有血,只有雨,却似已将雨化?作了血,此刻挡在北臷人的去路上,就像一柄横在生门上的刀。

阿拔高泰望着朝轻岫,不知对方要如何击杀自己,他盯着对方的手,却看见对方竟忽然松开了怀中一直紧握着的短剑。

他于刹那间惊悟,当即回头,却已然迟了——

李归弦的剑法可以?大开大合,也能轻巧无声,此刻那轻巧无声的一剑,已刺在阿拔高泰的眉睫之前。

阿拔高泰上身倒倾,面色骇然:“你——”

仅仅一刹那间,冰冷的剑光彻底截断了他剩下的话语。

码头边雨声如洪,掩盖了所有异样的声响。

或许是因为?这场雨,或许是因为?雨中的剑锋,或许是因为?白?龙渡规模实在不大,又或许是为?了招待北臷使者,大夏这边特地清了场,此刻周围竟难得的没有旁人。

雨水透过箬笠,流到朝轻岫的衣衫上,她?从马背上翻下,施施然走到木棚中,虽然衣服已经被?淋湿,眉目间却有种所有风雨都遮不住的从容:“今日天气实在不好。”

伍识道:“……确实不好。”

朝轻岫:“北臷人不该在挑这么?个天气糟糕的日子出发。”

伍识道:“伍某其实劝过他们。”

朝轻岫:“雨急浪高,他们选错了出行的时间,过河时不巧遇上湍流,全数罹难,实在可叹。”

伍识道闭上了眼?,片刻后才苦笑道:“姑娘可知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可以?靠着江湖意气逞凶斗狠之事?”

朝轻岫漫不经心道:“我自然晓得事关重大,不过天下大局,与我们为?非作歹的亡命徒有什么?相干?”随后向着使团方向扫了一眼?,不疾不徐道,“况且,事已至此。”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清目始终电也似地望向伍识道。

四周暴雨如瀑,却冲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杀意。

伍识道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此刻的心情比往日任何一次欺上瞒下时都更为?沉重。

他毫不怀疑,对方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

良久,伍识道终于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若是伍某不肯随波逐流,姑娘是不是就要仗义出手,帮着伍某随波逐流?河里‘罹难’之人,怕不是也得多?上伍某一份?”

朝轻岫略整衣袖,姿态温文地坐到另一张空桌前,闻言弯了弯唇角:“伍大人说笑。”

她?的笑意一直未达眼?底。

伍识道并非第一次为?人所迫,既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便不再犹豫,干脆站起身,带着下属一块走出木棚,拔出佩刀,一刀刺穿了一位还在喘气的北臷使臣的胸膛。

——说了尽数罹难,就不能少?掉一个。

想?要全身而退,就得让自己的刀也沾一沾血。

送阿拔高泰等到到此的,除了伍识道外,还有两位书?院学生,戴兰台与徐非曲。

两人头发上都沾了雨水,此刻面色惨白?,徐非曲闭了闭眼?,似乎已经不想?去看面前的武人拼杀,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颜开先?本在为?李归弦掠阵,此刻看着大局已定,就走回木棚,她?看了眼?徐、戴两位学生,低声请朝轻岫示意:“帮主……”

朝轻岫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话:“我知徐君为?人,虽然萍水相逢,却是必不相负。”

徐非曲也望向朝云岫,过了一会,她?忽然问?:“藏在那人喉咙里的,就是书?院失窃之物?”

朝轻岫一笑,温声道:“是,我本来也没有万全的把握,幸好未曾猜错。”

戴兰台忍不住道:“你……你也是六扇门的人?不然怎么?知道东西在那的?”

听到这位学生的问?题,真·六扇门高管伍识道不由?默然。

看着眼?下情况,他一时不晓得是该希望对方真是六扇门的隐藏高人,还是盼着对方千万别把进入六扇门当做未来可能的就业道路,否则以?自己的心理素质,实难应付这姑娘带来的各种意外。

虽然以?前没有交情,不过对方既然大着胆子提问?,朝轻岫还是给予了回复:“之前在望月台上曾经说过,东西并非书?院里的人拿走的,我跟颜姊姊的概率也很小,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动手之人要么?是北臷人,要么?是外人。事后我去库房查过,从‘不审’香可以?判断出,就是北臷人做的手脚。

“诸位应该还记得,在东西失窃后,被?喊到望月台上的阿拔长合忽然改做了男子装扮——倘若是我拿到了地图,只有两个做法,要么?立刻将其送走;倘若是无法送走的话,就得好生保管。

“在下本来也拿不准,不过在知道永宁知府过来带走应山长,北臷使团又急匆匆离开书?院后,心中就有了点?数。毕竟北臷人在大夏,一向有恃无恐,倘若不是担心被?拆穿机密,找回地图,犯不着仓促动身。如此一来,十之八/九,东西还在北臷人身上。”

解决完剩下的喽啰后,李归弦抖落剑上的雨水和血珠,快步走回木棚内,他听见朝轻岫在给两位学生解释,也毫不见外地坐了过来。

他方才一心二用,没有错过开头,此刻更对后面的思?路十分好奇。

颜开先?重新点?燃木棚内的炉子,准备替帮主泡茶。

她?不清楚帮主要讲述多?久,需要提前备好热水,让帮主润喉。

朝轻岫:“既然东西没被?送走,那么?就可以?细细想?一想?,北臷人是如何隐藏的失物。诸位应该记得,昨日所有使团成员都被?喊到望月台上,换做我是应山长,必定会趁此机会细查北臷使团住处。北臷人初来乍到,对书?院的了解不会比应山长更深,多?半不会放心将失物藏在暗处,那么?只好随身携带。不过这么?一来,也得防着重明书?院突然搜身,所以?头发、武器、衣服、鞋履都不保险,吞入腹中倒是可以?,不过阿拔长合艺高人胆大,干脆将失物伪装成了喉结——这就是她?一定要扮作男子的缘故。

“到了望月台之后,阿拔长合一直没有说话,最后即使有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是转了道弯,请兄长代劳,如此一来,旁人就不会因为?声音变化?而察觉她?喉咙有问?题,可她?之前改装时却是与书?院学生交谈过的,足以?证明她?在正常情况下,有能力控制自己声音的变化?。”

说到此处,朝轻岫的笑意显得微微森然:“若当真没有任何原因,何至于忽然改变了性?格。”接着道,“我方才过来,远远瞧见此人乔装未去,察觉有敌人靠近后,更是骑马就走,纵然原先?只有六七分疑心,此刻也变作了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