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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路克的血,溅上来的。他的礼服上也有,被白金的颜色衬得十分醒目,但车上的人似乎并不在意。

捎他一程可以,却不查探与自己无关的事。

挺符合柏为鹤给人的感觉,不冷血不残忍,也不热情不亲切。

只有平淡。

神经都倦懒发沉,浮不起来。

陈子轻停下对柏为鹤的片面分析,他把口罩戴回去,试图无视身上的血污,感激地说:“谢谢啊。”

“举手之劳。”周秘书挺会给自己找放松神经的方式,他这时就把老板那尊大佛搬进世俗里,“你非要谢,那就谢柏总,我跟老岳是下属,听差遣的。”

老岳就是开车的司机,他友善地朝银发金眼的先生笑一下,“傅太太好。”

“你好。”陈子轻礼貌地回了一句,他转头去看旁边的柏为鹤,这一看才迟钝地发现后排是两个独立座椅,他们各坐了一张,中间隔着扶手。

车内的景象也被陈子轻收进眼底,他人都傻了。

在他的印象里,坐在后排伸个脚就能抵到前排的座椅,但他现在坐的这辆,他把腿伸直了也碰不到前排。

后排跟前排离得很远,车里宽敞到让他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呢喃:“空间好大啊。”

这能站起来拍球了吧。打一架,躺地上滚几圈也没问题。

能在车里做很多事的样子。

傅太太的座位靠着右边车门,他像好奇宝宝,白靴子蹭蹭深灰色的地毯,嘴里嘀咕:“很干净也很柔软,一定经常清洁。”

他把手在礼服上擦擦,小心翼翼抵打开扶手盖子,掰出里面的折叠小桌:“这能放笔记本,也能吃东西。”

有点吵。

虽然无伤大雅,却也是真的不安静。

不像是傅家的主母,像是坐上南瓜马车的灰姑娘。

又跟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不一样,他不惦记晚会,不惦记王子,只惦记马车里的稀奇景象。

陈子轻哪坐过这种车啊,高铁商务座就是这样的吧,奢侈又高档。他摸索着找到座椅外侧的一个白色按键,指腹按上去。

椅子突然震了一下,往后放倒。

陈子轻直接就从坐着变成躺着,前面还“欻”地升起一块,他的腿脚也跟着抬了起来。

没这么在车里睡过,很没有安全感,也不得劲,难受,陈子轻坐起来琢磨按键,没琢磨明白,也不敢搞出大点的动静,怕打扰到身边的柏为鹤,他在车停下来时快速走到前座,小声问副驾上的精英人士:“周秘书,我那个椅子怎么调回来啊?”

已经通过后视镜看半天的周秘书握拳抵在嘴边咳两声,他正要亲自指挥一下,冷不丁地听见静坐的老板开口:“升挡板。”

傅太太的注意力立刻就从调座椅转到挡板上面,他那双上扬的金色凤眼微微睁大,肩头的发丝垂散下来一缕,期待地轻轻荡动。

如他所愿,挡板缓缓升了起来,带电子屏。

陈子轻目瞪口呆,他听的总裁小说里有隔板,估计就是这样子,当初他听的时候缺少生活经验,想象不出来,现在亲眼所见,长了见识。

这挡板完全把前座跟后座隔开了。

傅延生同样是老总,怎么都没这种车……

见车子启动了,陈子轻赶紧坐回去,心想估计傅延生也有吧,他没去过别墅的车库,也没怎么坐过傅延生的车。

陈子轻脱口而出:“隔音吗?”

柏为鹤侧目。

陈子轻心领神会地表达歉意:“对不起,柏先生,我让你烦了。”

柏为鹤阖眼:“烦倒不至于。”

陈子轻等后半句,没有等到,看来是没有了,他瞅瞅电子挡板,应该是隔音的吧。

挡板要是不降下来,前后座之间说个话都要用手机。

陈子轻环顾四周,再次被大空间震撼到了,难怪小说中的女主在车里要跑,总裁在后面抓她,这么大面积,确实能玩老鹰捉小鸡。

座椅旁边按了一块黑色台面,嵌进去了几处,放杯子的,他注意到柏为鹤那边的台面上有两只杯子,一只喝水,一只喝酒。

陈子轻打开自己这边的台面底下柜子,看见里面摆着矿泉水,就拿出来了一瓶。他刚打开瓶盖,前面的电子屏一亮,放起了电影。

“……”

真会享受。

陈子轻把口罩摘下来套在腕部,仰头咕噜咕噜喝水,他一口气喝了半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来任务世界,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私家车。

虽然了解到这个,对他普普通通的生活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陈子轻拧好瓶盖,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腿上,他的座椅还是躺着的,没收起来,算了,就这么没有靠背地坐着吧。

电子屏上放的是美剧,没有字幕,陈子轻听不懂,就看画面,车里的黑色皮革是很高级的皮,没什么难闻的气味,他的神经末梢不自觉地松懈到了想睡觉的程度。

就在他真的要睡着的那一刻,他的神经末梢又绷了起来。

今晚没看清夏子的脸,强行让他关机了,只差一点点。

陈子轻想到了路克的死法,他觉得夏子的怨气变重了,她是不是不耐烦了啊。

一直找不到帽子的主人,烦也是正常的。

陈子轻两眼空洞地对着电影里的庄园骑马岁月静好,从他跟路克站一起还能活着来看,夏子不是无差别杀人,是有针对性的。

死的那几个一定被标注了。

他们一起玩了什么东西,不会是请笔仙吧?

“傅太太,说一下你的地址,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陈子轻猝不及防地听到耳边响起声音,他摸脖子上电子圈的动作一停。

回哪啊,回微家,原主他爸肯定二话不说把他打包送去傅延生的别墅,然后他就在别墅大铁门外惨兮兮。

这还是好的。

不好的就不想了。

那去朋友的住处?他没有朋友啊。

陈子轻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怎么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呢。

好吧,他大多时候都被傅延生管控,没有自由,哪有机会交朋友。

陈子轻转过身子对着隔壁座椅上的人,他酝酿了一下,轻声喊:“柏先生……”

柏为鹤没戴助听器,右耳能听得见。

傅太太就坐在右边,因为说话,不知何时在哪里咬出条浅淡伤口的嘴唇张开了些,喝了水,湿湿的。

被扇过的半边脸依旧肿着,那边的嘴角也裂开了,青了一块。

“你能帮我找个住处吗?”

陈子轻把垂到脸边的头发拢到耳后,露出软白的耳垂,漂亮的耳廓,他恳求着:“我身上没有带钱,也没有证件,我想住酒店,你可不可以通过人脉给我找一家?”

柏为鹤不言语,这让他显得十分薄情。

尤其配着他过于深邃冷峻的眉眼轮廓,像凌驾于富贵权势的帝王,无法体恤民间疾苦。

“希望是相对隐蔽些的,不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陈子轻强人所难地补充,他也没办法,只能逮着能利用的利用。

后座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刺骨寒冷,却因为很久都没得到回应,令陈子轻打了一个冷颤,他抱起双臂搓了搓。

腿上的矿泉水瓶失去扶握就滚了下去,没在地毯上滚多远,就在他脚边。

他弯腰去捡。

礼服是设计师给他量过各处尺寸定制出来的,很好地展现出了他的线条,多一点会腻,少一点就干了。

而他刚刚好,远观有远观的美,亵玩有亵玩的妙。

“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在附近随便哪个酒店门口把我放下来。”

傅太太舔了舔下唇,水红的舌尖探出来点一掠而过就收了回去,他那破开的礼服领口,毫无防备地对着先生以外的男人敞着。

咬伤的创面凝固了,锁骨上有两处红痕,吮出来的。

柏为鹤把眼偏向窗外。

陈子轻在心里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也不行啊?那完了,柏为鹤快到家的时候肯定要把他放路边了。

.

车在陈子轻的忐忑中停了下来。他坐在车里没动,犹豫着要不要再跟柏为鹤争取一下。

没想到他还没决定好,柏为鹤就已经下了车。

陈子轻一愣,这不对啊,他连忙从打开的车门下去,瞥见台面上的助听器,顺便抓到手里。

腿跨出车,靴子踩到地上,迎面就被灌了一股冷风,陈子轻的礼服下摆很长,风从他下摆里面钻进去,冻得他哆嗦。

他东张西望,视线里的路灯成串,草地上也有灯火,大冬天的仍然一片绿,丝毫不荒凉。

这地方有点熟悉。

陈子轻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出对应的片段,他来过,叫什么公馆,柏为鹤的住处。

眼看柏为鹤跟周秘书说完话,径自进门,陈子轻下意识就追上去,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柏为鹤在玄关换掉皮鞋,穿着居家拖鞋往里走,他步伐平稳,边走边脱大衣:“带傅太太去客房。”

傅太太傻站着,口罩还在他手腕上挂着呢,脸上手掌印刺眼极了,比他身前的血迹还要引人注目。

佣人不多打量,她将一双新拖鞋放到地上:“傅太太,请您把靴子换掉。”

“哦,好的,我现在就换。”陈子轻在墙边沙发上坐下来,拔萝卜似的拔掉靴子,他把袜子拉了拉,穿上新拖鞋抬头望去,柏为鹤连西装外套都脱了,只剩衬衣跟马甲,腰窄腿长,肩宽阔。

陈子轻又被原主的情感残留影响到了,他看着暗恋之人那么帅的背影,想贴上去。

哎。

怎么搞啊。

佣人对又开始发呆的傅太太说:“请跟我来。”

陈子轻站起身走了几步,他想起来手里抓着什么:“柏先生的助听器在我这。”

柏为鹤怎么回事,怎么跟那次在夏家村一样把助听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