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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顿时炸了锅:“谁和他们是好伙伴,他们父母都死了,靠村里养大的,我?们才不是。”

“是、是,闻梁还老是糊弄我?们,他狡猾!”有个小萝卜头指着对?面最为沉默寡言的小孩,激动得都开?始口吃了:“他老骗人。”

温禾安眼睫颤动,好像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胡说,我?看你?们才骗人。你?们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这下小孩子的怒火全部都攻向了她?,吵到人耳朵一片嗡鸣:“你?是外?乡人,你?什么都不懂。”

最后是个半大的孩子拉住了他们,他哼了老响亮一声,颇为自傲地道:“没事,他们是外?乡人,进来收药材的,我?们回去告诉阿爹阿娘,不将药材卖给他们。”

他一副要将温禾安牢牢记下的样子,带着六七名小孩从眼前晃过去,温禾安不在意这种小孩之间的放狠话?,她?只是偏偏脑袋,看向剩下那?三个一直被骂的小孩。

他们没戴蓑衣,鞋上?全是泥巴,因为需要来回在树枝草丛中穿梭,脸上?湿漉漉的,糊着冰冷的蜘蛛网,不知名的虫卵,只剩眼睛还眨巴眨巴的。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年?长些?的是哥哥,应该是孩子们口中的闻梁,面对?突然站出来帮他们说话?的温禾安,也拧着脸满脸警惕。

躲在最后面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中毒的闻央,看上?去怯怯的,脸格外?白?,但是很瘦,像具骷髅架子。

温禾安朝他们亲近一步,闻梁立刻拉着另外?两个倒退了两步,眼睛和黑葡萄一样,确实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些?。

他拉着弟弟妹妹要走。

温禾安半蹲下来,看了看闻央隐隐发乌的唇色,眉心微挑:“你?中了乌苏?”

闻央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闻梁一下停住了,转身看向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温禾安这么多年?有关?毒的医书也不是白?看的。

一边的罗青山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她?已自顾自变戏法一样唱了一出戏,此刻被乌苏的名称拉回神思?,那?神情,别提多震惊了,他不由自主?地道:“二、五娘还会解毒?”

“自然。”她?朝罗青山狡黠地眨眼,随意捏了个人物出来:“阿叔教过我?。我?们杜家子女,怎能对?医术毫无涉猎。”

闻梁终于开?口,眼中全是谨慎,声线尚带着半大孩子的青涩:“你?能解这个毒?”

温禾安与他对?视,道:“我?自然能。但是现在,你?先将弟弟妹妹带回去,她?今日淋了雨,不能解毒,你?明日可以来找我?,我?住在东村村头第一户,门口有两尊烂了鼻子的石狮子守着,你?知道的对?不对??”

闻梁无声点头,最后看她?一眼,拉着弟弟妹妹,和猴子一样晃入山林里,眨眼没了踪影。

回去的路上?,罗青山还是满脑子的问号,他觉得自己于这块真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自家公子来,必然一眼看穿温禾安的所?思?所?想。

温禾安似乎能看透他在想什么,同他解释:“非是我?要插手村子里的官司,只是我?们初入山镇,与这里头的人又有利益纠葛,大人们都是混了多少年?的人精,见我?们年?轻,第一次出门,许多情况根本不会如实相告。若是问得太细,又恐暴露。”

她?嫣然勾笑,很是不以为意地问:“罗公子可知道,找什么人了解消息最为快速精细吗

?”

罗青山道:“珍宝阁内有个情报司,可买消息。”

“那?是于公事上?。”温禾安说:“于私事小事上?,城内找流民乞丐,城郊找这种孩子。他们在战乱中失去父母亲人,想要活下来,就得对?这村子周边了若指掌,知道许多寻常大人都不知道的事。”

罗青山顿时茅塞顿开?,道:“那?方才、二少主?说今日淋了雨,不能解毒,是何用意?”

他是巫山的巫医,举世闻名,在医术毒术上?造诣高得可怕,乌苏这样的毒在旁人看来或许棘手,他却没有顾忌。

温禾安对?他格外?有耐心,整支队伍里,她?只对?罗青山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耐性:“小孩身体弱,淋了雨,没缓过来就解毒,解完毒后身体会格外?虚弱,可能要生?场大病。他们这样的情况,若是生?病,负担会很重。”

“再者,给那?聪明的孩子一晚上?思?考的时间,我?不想急慌慌的听他说一堆谎话?。”

说实话?,罗青山未曾设想过这么多,他的身份有时比陆屿然还吃香,就算偶然出手,也只解毒,救人,患者后续的问题,那?就通通不归他管了。

这位二少主?,给他一种到任何地方都能迅速融入,毫不违和的感觉。

她?竟还会解毒。

想到这,罗青山又开?口,这次带着惊叹的语气:“二少主?日理万机,竟还精通毒术。”

“自身兴趣,远谈不上?精通,不敢在罗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温禾安看着他,眼睛都弯起来:“日后若有时间,可否同公子研讨切磋?巫山的制毒之术,我?闻名已久,始终未得一见。”

罗青山朝她?拱拱手:“自然可以。”

说话?间,他们已下了山腰,那?座宅院出现在视线中,罗青山毫无所?觉地低声道:“第一日就能有所?收获,我?们很少有这样的运气。”

闻言,温禾安笑意持续蔓延,直占满眼底,更显灵气逼人:“是,我?也很少有这样的运气。”

今天是她?这两年?里运气最好的一天了。

回到院子后,温禾安发现人都出去了,屋里空落落的,倒是商淮给罗青山发了条消息。

【我?们出去了解下情况,回来交流。】

罗青山回他:【好。】

温禾安虽知道乌苏解毒之法,可手里所?需药材,罗青山便提前打了招呼,回自己房间里准备东西去了。

满院都是不食人间五谷的修士,温禾安却是个需要填饱肚子的凡人,修为一日不恢复,她?就一日得给自己备好干粮。

原本她?打算和昨夜一样热一热包裹里的馕饼,沾着热水充饥,可在院门口架起的铁锅下,却发现了一捧才掐下来,鲜嫩水灵的菜心,油盐都搁旁边放着,显而易见是护卫准备炒个小菜时突然被陆屿然带走了。

温禾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诚然她?吃过许多苦,可从未下过厨,在归墟时倒是架了人生?第一口锅,也是用来热各种干粮。

所?以在眼前的锅开?始从锅中心冒出半人高的大火时,温禾安极其少见的怔在了原地,茫然不明所?以。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一边拉着椅子,磕着瓜子,便时不时扫一眼观察他们的邻家大娘。她?见到这一幕,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将瓜子一丢,抄起院里的扫把就冲了进来,同时高声喊着些?什么。

温禾安被她?用蛮力一拉,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木头一样杵在院子正?中间,脸上?描着三抹黑。

罗青山急急下楼的时候,院子里浓烟滚滚,他瞠目结舌。

陆屿然和商淮眼看着要到家了,发现身边冲出三五位头顶包着汗巾的婶子,脚底生?油般一拐弯,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陆屿然脸色一寒,商淮脑袋上?顶着两个问号,均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走近了,便能听到一道陌生?的嗓音:“……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想将眉毛也烧掉吗,快站出去,你?阿兄已经回来了。”

温禾安这辈子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形。

她?在原地定了定,想想待会外?面那?几个可能会露出的神情,这回是真觉得有些?丢人了。

她?一边用杜五娘的身份从此在村里被坐实也不错这样的念头安慰自己,一边在几位大娘的注视下急急提着炭黑的裙摆,匆匆朝院外?奔,声音羞赧欲哭:“阿兄——”

见此情形,商淮眼睛连忙一跳,他飞快审视温禾安脸上?被烟熏出的小花脸,被炭和水和在一起搅合出来的黑色污渍,觉得完蛋。

陆屿然的洁癖和他任何人不得近身的毛病一样严重。

陆屿然尚来不及反应,和温禾安分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抗拒人接近的表现愈演愈烈,这两年?好了不少,记忆中有许多东西也逐渐淡忘,但在这一刻,她?奔向他的姿态,却精准的与记忆中某一段重合。

他发觉自己今时今日,甚至都还记得那?时是怎样的心情。

陆屿然眼皮倏地往上?一掀,喉结微动,在商淮震惊的眼神中自然地掌住她?的手臂,动作微滞,旋即松开?,声音微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