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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地动的外岛被雨沁了一夜, 已经不成样子,山里?野兽死了大?半,血水润进泥水中?, 脚踩在被泡松的地面上, 深一脚浅一脚都是坑。

松灵遗落在那三座房屋里,一时看不见踪迹,温禾安只得?走进去细细翻看,找了半天,总算将?三个都找齐。

他?们之前曾在村民手中高价收过一个松灵, 拿在手里?盘玩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稀奇, 温禾安此时将这三个往掌心中一掂,微愣, 而后被气得?笑了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日他?们高价收的, 是个假货,能查出名堂才怪。

顺利拿到几颗松灵, 她在离开之前, 又在四处转了转,还真找到了些别的东西。

被掩埋的外岛成了泥泞, 蛛丝,土木砖瓦以及傀线的纠缠之地,傀线绝大?多数是白色的, 那种月光般的银色,掬一捧在手中?,闪闪发亮。她却在一棵最是粗壮, 但被拦腰折断,只剩个参差木墩的

树边找到了三根颜色不一的傀线。

因为太过纤薄, 哪怕颜色鲜艳,也并不起?眼。

她用手勾起?来,捏在手里?,一时犹疑不定?,总觉得?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她将?傀线两?头理好,收进袖中?。

等确定?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之后,温禾安原地撕开了一道?空间裂隙,回了府宅。

府宅里?人都各自忙去了,温禾安恢复实力,幕一和宿澄也跟着回到正轨,不用再?日夜守着这里?。是以整座宅院空荡荡的,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倒是有两?只尾巴黄白的猫堂而皇之地从后院矮墙上跳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打?闹。

温禾安看了一会,姿态娴熟地半弯着腰挠了挠其中?一个的下巴,起?身往东苑去了。

因为要照顾闻央,郑二娘也同安置在了院里?,住得?隔他?们有些距离,彼此吵闹不到彼此,若不是特意绕路,双方都碰不着面。东苑还有个小侧门可供进出,更好方便郑二娘出门采买。

温禾安去的时候,郑二娘正牵着闻央,将?才买来的许多食材分门别类,要放到前面几个院里?的厨房去。

闻央精神还是不好,但她生了张乖巧的脸,仰人鼻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嘴甜得?很,只一夜时间,就叫郑二娘对这个孩子又是唏嘘又是怜惜,出去采买都带着。

此时此刻,这一老一少都在忙碌,手里?动作?不停,嘴巴也不停,絮絮说悄悄话一般,相处得?很是融洽。

温禾安靠在门槛边看了好一会,看得?久了,唇畔一扯,视线都有点恍惚。此时若来一阵乡里?的炊烟,她甚至能透过这千疮百孔,要烂透了的百年时间,拨云见月,寻到记忆中?镌刻最深的情景。

和眼前这幕,差不了太多。

可记忆未浸进去,眼皮前却只是血,跳动的迸出来的血珠,流了满地,还有一具彻底被抽干的躯体。老人雪白的鬓发在漏风的破屋中?像溅起?的蓬草,颤巍巍飘动几下,没了声息。耳边是不停歇的喧嚣声,惊呼声,和少年压抑的,从指间溢出来,痛苦得?像野兽一样的呼声。

“诶——姑娘。”

郑二娘手里?拿着个竹筛,竹筛上用牛油纸包着各种生肉,新鲜的好似还冒着热气。她转身,看到温禾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方,顿时三魂七魄都要冲破胸膛跳出喉咙,此刻认出人仍是惊魂未定?,定?一定?后,问:“姑娘怎么来了?”

温禾安被这一声唤得?回神,她下意识握了握手掌,力道?不轻,指骨直接透出白色,眉目中?一点轻微的痛楚之色因这一打?岔舒展开,她隔空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心,若无其事道?:“我来问她点事。”

闻央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阿兄,闻言,不必郑二娘在身后推,她自己?先迈着腿哒哒哒跑过来,温禾安见厨房里?摆了几张小凳,索性抽过两?张,自己?和闻央就这样一高一低坐着。

其实想问的问题,温禾安那日都问过闻梁了,但为了严谨起?见,她还是要再?问一遍,就怕哪里?有出入或是对不上的地方。他?们误打?误撞扯入邪术的大?局之中?,掌握的线索本就不多,一个对不上就会影响判断。

她着重问的有几个,一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山神是什?么时候来的,二是松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山民们赐下美?名其曰带有神力的山泉,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着急,你好好想。”温禾安伸手将?她散下一绺的细软发丝捻到麻花辫后:“尽可能给我准确的答复,若是不确定?的事,要跟我说清楚。”

闻央坐着冥思苦想。

她有点紧张,怕记错,怕因为这个纰漏救不了阿兄们。

等了半晌,她给出了笃定?的答案,比那日闻梁说的还要细致些:“阿爷阿奶们说,之前山里?是有修士的,建了个小门派,叫……海、霞门,但是根本没有弟子入门,村里?人也不信他?们,因为、因为有几个仙长还亲自劈柴,挑水,种菜。”

没有一点高人风范。

“是在八九十年前,他?们就突然没人下山过了。”闻央仰着脸说:“是村里?太奶说的,她九十多了,我们村就她一个知道?从前山里?的事,总是当做故事讲给我们听。”

那日闻梁说的是百年前。

大?概就在这个时间段了。

至于松灵和山泉,都是近十年内才开始的。

问完这些,温禾安带着幕篱去了趟街上。如今的萝州城热闹得?堪比三家的主城,街上戴幕篱,铁面的比比皆是,人群息壤间鱼龙混杂,因此多了很多驻兵,她径直走到珍宝阁前,推开了门。

吃了一次亏后,林十鸢调了很多私卫在门口?,挡不住如今萝州城修士众多,又只有这一座珍宝阁面面俱到,生意火爆得?不行,这可把那胖掌柜忙坏了。

盖因这进来的人,他?一个也不认得?,一个也惹不起?,尤其林十鸢亲自到了,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眼见温禾安进来,他?急忙绕过来,低声问:“姑娘前来,是要采买东西,还是要见我们少当家。”

温禾安是来买东西的,蝉兽皮用了这么些天,是时候要换新的了,但就在说话间,已经有一波五六个人横冲直撞进门来,避也不避,直接撞上了她的肩。

那是个壮汉,身高八尺,领着兽头铜环长刀,说话时刀就倒竖着横在地面上,拖出划拉的声线,像用细锯子在割线。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眼若铜铃,声音洪亮,和同伴说话的声响能叫方圆百米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好,温禾安修为一恢复,王庭和天都都消停了,人都不来了,画像也不贴了。”

他?从鼻子里?重重怒哼了声,一副很是忍无可忍的样子,用刀尖转向?自己?,夸张地“哈”了声,道?:“我堂堂男儿顶天立地,凭这身形嗓音还不够证明自己?的身份,要如何?证明?脱下裤子证明吗?”

此话一出,泰半在珍宝阁逗留的人都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忍俊不禁。

另一人眼睛在偌大?的珍宝阁中?转了一圈,眼神闪烁不已,他?嘴上急着要他?小声些,小声些,实则在暗地里?撞了下他?的手背,意有所指。

那大?汉于是只静了一会,又开口?“啧”了声,将?刀身上挂着的铜环挂得?哗哗响,开口?时,不小心泄露了丝八境气息:“温家那位少主哪肯就此罢休,你还没听说吗,她拿了昔日忠心耿耿跟着温禾安办事,出事后仍宁死不该初衷的人,要逼温禾安现身。”

很多人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兴味地听起?三世家的内斗。

这可是一出好戏。

平时是决计欣赏不到的。

八境修为已然很高,足见这人不是道?听途说,随意捏造的谎言。

再?一细想,确实是温流光做得?出来的事。

温禾安幕篱下的珍珠耳铛随动作?稍动,眼里?清净,看不出外泄的情绪,她只若有所思地在原地思忖一会,改了主意,对毫不知情的掌柜点头示意,声音温柔:“我见见你们少当家。”

一早晨多了两?百多万灵石的进项,林十鸢也高兴不起?来,步入雅间时,八面玲珑的商人甚至还先冷哼了声。

她拉开椅子就坐,见温禾安盯着一根燃了一半的浮雕竹定?定?地看,她脊背挺得?很直,修长的脖颈如白玉,似凝脂,钟灵毓秀,鹄峙鸾停,只不知为何?,浑身竟似笼在一层水中?,密不透风的环着寒气,经久不散。

“方才阁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散布消息的方式不高明,只是人进我珍宝阁,皆是客人,没有往外赶的道?理。”

林十鸢见她神色不对,顿了顿,道?:“如此明显的请君入瓮,你不会要自己?往下跳吧?”

温禾安实力是强不错,但温流光同样不可小觑,光是她一个,就能牵制住温禾安。这次跟着来萝州的天都

精锐,都是温流光的心腹,是天都的中?流砥柱,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更别提王庭还有个江召如暗地里?吐信的毒蛇,虎视眈眈。

在这件事上,他?们可是同一条战线。

“她约我四日后在酒楼外的结界中?了却恩怨。”

“为了这事,专程动用家族阴官和云车,将?他?们费心费力送过来威胁我,她费心了。”

温禾安用手指触了触茶盏的温度,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才喟叹似的道?:“但她真的不太了解我。”

她不说这坑要不要往下跳,但总归是心中?有数的样子。

林十鸢实在不擅长这等庞大?世家中?盘根错节,惊心动魄的较量,那比林家危险太多了。

温禾安心中?有数就行。

“和你说个好消息。”林十鸢静默了会,没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先前时机太过惹眼,现在两?家撤下寻人令,珍宝阁又有调取流弦沙这事为遮挡借口?,我们恰好有家分阁在天都附近,可以将?月流捎上,如此一来,她不必走远路绕过溺海。”

总算有个不错的消息。

温禾安唇边浮出一点零星笑意,她问:“什?么时候能到?”

“最迟五日,最早三日。”

温禾安朝林十鸢颔首:“多谢。”

“谢什?么,我又不是不收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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