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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 天气乍暖还寒,春雨如油。

温禾安这几日忙着在几个府宅之?中穿梭,自打她流放归墟后?, 在对?外界消息这块就一直属于滞后的被动状态。

好在, 温流光这次给她筛出的都是她的得力下属,这几日他?们慢慢转醒,精神转好,毫无遗漏地向她描述了温流光接管天都内外十五城后?,大刀阔斧, 排除异己的举动。

天都里里外外的变动不小。

她忙着梳理这些消息,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巫山这边了。

今日一早, 温禾安推门走进来,没?走几步, 就看到了一层薄弱蝉翼的透明结界, 罗青山在结界里冲她猛的摇头,歪头往后?面喊正在补觉的商淮下来放人。

温禾安眨了下眼, 从结界上感受到了陆屿然的气息。

两位巅峰九境力量对?撞起来可以将整座宅院炸毁, 她撤去手指上的灵力,有点好奇地用手触了下, 结界表面霎时雷芒弧动,像受到了威胁无声露出深长獠牙的无边巨兽。

然而就在雷芒最为骤烈之?际,结界以她手指为中心, 颇为冷淡地露出道刚好够一人通行的口子?。

她走了进来。

罗青山愣在了原地,一大早被他?吵吵嚷嚷喊起来的商淮见状哈欠不耐烦打到一半,也止住了。

温禾安回头望那道结界, 若有所思,很快意识到什么, 她问:“出事?了?”

“没?事?。陆屿然给了王庭和天都一点颜色看,他?们如今不痛不痒地做样子?在还?击。”

商淮瞥了眼罗青山,长长吁一口气:“这道结界是?用来保护罗青山的。”

从前在巫山还?好一些,巫医独辟一地,都钻在里面闷头研究各种?世?间疑难杂症,制毒制蛊,破毒破蛊,三五年难得出来一次,身体弱点也没?什么。但现?在出门在外,还?是?多事?之?时,只能被重重保护起来。

罗青山也为身体差的事?情焦虑过,他?解决焦虑的方式是?晨跑,每日晨跑,跑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今日就算用功了,有种?已经尽力的心理安慰之?感。

这几日他?没?法出门跑,就在偌大的院子?里跑大圈,此时拿帨巾将落到眼皮上的汗珠擦了。

因为刚才结界自动打开的一幕,罗青山盯着温禾安看了好一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怪怪的,憋了半天,扭头去看商淮。

商淮作为唯一一个察觉到了点陆屿然心思的“知情者”,现?在用手指抚了抚下巴。

结界这东西,毕竟不是?实打实的攻击之?力,它受主人的影响,能够下意识辨别一些极为熟悉的气息,若施法者没?有特别严格设限,它就不会阻止“熟人”进入。

这要?是?换做别人,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人在红尘中滚一圈,谁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了。

只是?这事?放在陆屿然身上,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那个冷淡到雪巅,拒人于万里之?外的秉性,平时不小心碰他?一下,他?皱眉瞥过来的一眼,恨不得剐你三百刀,回去指不定?得擦多少回手。谁遭受过几回那样的嫌弃,自然而然就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再自取其辱。

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他?的灵力感到亲近熟悉的人!

这道结界布置的时候,为了能让暴躁的雷术感知到他?们两的气息,他?和罗青山愣是?举着手在结界上撑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道只能由他?们两同时开启的结界才算完成。

算起来,他?和罗青山,还?是?待在陆屿然身边最久的人了。

他?很确定?,温禾安没?有走这个十分侮辱人的流程,她再是?自然不过地用手指一触,轰天轰地的雷术就放她进来了。

商淮眼珠子?转动了半圈,这什么意思——陆屿然和温禾安曾经很是?亲近过?

亲近到时隔三年,雷术都还?隐约记得温禾安的气息?

商淮在心里啧啧两声,觉得陆屿然结契头两年,自己闭关闭得实在太不是?时候了,他?现?在对?这两位的感情纠葛越来越好奇,到了一种?小猫挠心,压都压不下的程度。

说实话?,没?能完整了解始末,他?觉得很是?遗憾。

罗青山回房间洗漱换衣裳了,温禾安绕去后?院看闻央。

小孩起得早,郑二娘让她坐在凳子?上给她扎头发,此时手一松,闻央朝她跑过来,眼睛里藏着无声的期盼,这期盼看得叫人叹息,温禾安顿了顿,朝她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他?们在你们村上潜藏了那么多年,所图甚大……我们需要?时间。”

温禾安摸摸她的辫子?,问:“有想学的东西吗?想修行吗?”

闻央眼睛一亮,旋即黯淡下去,她道:“阿兄带我测过灵根,我天资平平……”去门派修习

是?一大笔银子?,外门弟子?修到最后?,只不过比凡人多几年寿命,多在世?上蹉跎几年,实在没?有必要?。

温禾安与她对?视,将丑话?说在最前头:“你们村的事?牵扯甚广,如果真如我们所想,他?们九死一生?。而你还?小。”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天资不是?修行之?路上唯一的准则,勤奋,心性与韧意同样重要?。我教?不了你,却能为你找个好老师。”

她捏了捏闻央的手掌,小孩骨头细,捏起来跟没?有筋骨一样,说:“不收你拜师学艺的银钱。你想想,想好了再来和我说。”

在这样的年龄做出左右自己一生?的抉择无疑艰难而茫然的。

温禾安转身欲走,给她留一些时间,可迈步的时候,衣角却被闻央捏住了。她没?有哭,也许是?过去几天眼泪流干了,此刻紧抿着唇,道:“我学。”

她仰着脸看温禾安,重复着道:“阿姐,我想学。”

温禾安静静地看着她,能看到小孩眼中还?不能遮掩住的茫然悲愤与恨意,半晌,她道了声好,而后?拨开四方镜,通知了月流一声,牵着闻央迈出了这座府宅。

晚边,温禾安在街市上买了些吃食回来了,她收到了罗青山的四方镜传信,松灵破开了,里面确实有端倪。

今夜她还?要?去见温流光。

估计是?一整个晚上都要?耗进去了。

商淮与罗青山都在屋子?里坐着,头对?头研究桌上的东西,见她到了,罗青山不敢多说什么,商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方镜,嘀咕:“陆屿然怎么还?没?到。”

桌上摆的东西是?松灵,准确的来说,是?被拆开的松灵。

松灵摸着是?玉石的质感,沉甸甸的很有重量,真正拆开之?后?才知不是?材质问题,它重是?因为里面有上百个零件机括,像个缩小的蚁穴。此时此刻,这些细小零件散落了一桌,露出最里面一小颗玲珑球。

玲珑球做得极为精细,缝隙极小,只有将球转动着举到眼前,才能透过那一丝光亮,窥见里面的白色粉末。

温禾安看了一会,皱眉问:“这是?什么?”

罗青山这几天别的都没?干,时间全?花在这上面了。他?拿出个纸包,纸包里放着从玲珑球里采集的粉末,又指了指这一桌子?的零件,面色凝重道:“足足一百八十八个零件,环环相扣,用折纸术拆都拆了整整三日,这东西造价不菲,不是?寻常之?物。它们在内运转,时时变幻,控制的是?玲珑球里药粉撒出的量。”

温禾安顺着他?的话?接:“而这样的松灵,每家每户都有。”

商淮同样拧紧了眉:“那个村落,少说也有好几百户人家,有的人家还?不只有一个。”他?嘶了一声,捏着下巴,道:“如此费尽心思,投钱,投人,投时间,处心积虑……”

他?没?接着说了。

但未尽之?意罗青山和温禾安都能明白,罗青山指了指那片白色粉末,道:“我用各种?方法测过了,这不是?毒,也不是?粉,是?修士的第八感实质化后?凝干了而成的东西,我怀疑二少主先前说村民们喝过的带有赐福的水,跟这粉末的效用是?一样的。”

三人皆沉默下来。

温禾安扯了下嘴角,问:“你们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甫落,就见屋外结界倏然一敛,晦色滔天,陆屿然无声撕裂结界,携着满身院外霜气,跨过门槛进屋。他?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只在看到温禾安时不动声色落了下睫。

走到桌边,他?忍耐地道:“说事?。”

温禾安看到他?氅衣也没?披,穿得单薄,全?靠劲瘦优越的身形撑着,苍白手背上沾着绿豆大一点混着血丝的稠液,明显擦了好几遍,周围肌肤都泛了红。

他?这会靠在椅背上,眼皮一耷,随手拿过帕子?就着灵力又开始磨。

寻常血液掐个清尘诀就可以了,自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温禾安看出了什么,问:“有九境想灵力自燃?”

陆屿然嗯了声,眉心皱得更紧:“想燃,没?燃成。”

商淮心中啧了一声。

都被逼到灵力自燃了,结果还?被半路生?生?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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