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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七。

子夜,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商淮突然找上门来。

他亲自?上门, 势必是紧急的事。

陆屿然唤了温禾安一声, 撩开珠帘走到她桌沿边,她正在看书,侧脸安然恬静,此刻将书边一折,压到手边, 无声看过来。他道:“我出去一趟,等会回。”

“好。”巫山的事, 温禾安从?不多问,但见此情状, 预料到什?么, 嘱咐他:“注意安全。”

陆屿然推门出去,檐下?雨珠成串砸落, 噼里啪啦如珠落玉盘, 声势大得惊人?。

商淮抵墙靠着,身边站着幕一和?宿澄, 俱是面色凝肃,心事重重,见他出来, 商淮首先迎上去:“半刻钟前得到的消息,十五位长?老和?内山执事重伤濒死,被逼到了西陵, 马上到永州。”

“江无双与江云升从?两边堵截,也即将在永州会和?。”

商淮接着道:“我们的人?趁着圣者重创, 王庭内乱无防备之际潜伏进去查妖血,找证据,就在三四个时辰前,其中一位执事与我们联系,求救。之后如何联系都无音讯,我查了他们的命灯,推出了他们的路径走向。”

“我猜他们拿到了什?么。”他沉吟:“否则江无双和?江云升不会同时出手,急着要?人?性命。”

陆屿然脚步不停,就在檐下?开了道空间裂隙,听完只问了句:“永州?”

“是。”商淮的脑海中有片清晰的地?图:“他们从?王庭逃出来,回巫山的路势必被第一时间堵死,只能?一路向西,往西陵和?归墟来,而离得最近的归属巫山的辖地?,就是永,芮,凌三州了。”

“我已让三州结阵,戒严,开始守城。但如果是江无双和?江云升去,肯定守不住。”

永州。

江无双的第八感。

事情变得十分难办。

商淮继续说:“在来之前,我已经?让十长?老过去了。”二长?老和?五长?老在为七长?老疗伤,暂时抽不开身,这些老骨头格外经?不起折腾,精细得不行,稍一折腾就是大伤,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下?不来。

陆屿然点头,踏进涌动?的裂隙中,商淮和?幕一宿澄紧随其后,他眼中却映着风雨飘摇中的一点灯火,倏的开口:“宿澄你带人?留下?,守着女君。”

被点名的宿澄一怔。

满脸不可思议,甚至悄悄转头以眼神询问商淮和?幕一,问他们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让他守着谁?

谁?

女君是公子的道侣在巫山中最正式隆重的称谓,他们从?前最多只唤夫人?,但现在问题不是称谓,是宿澄极有自?知之明?,今夜他站在这院子里,作用就跟雨里无声的木头桩子一个样,温禾安真想干什?么,他能?怎么办。

那十五个长?老还有机会求救。

他会不会有这个机会还取决于温禾安仁不仁慈。

幕一爱莫能?助地?撇过头,商淮叹息着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就这么办。

宿澄屏着气一拱手,认命道:“是。”

空间裂隙消失在宅院里。

陆屿然走后两个时辰,天蒙蒙亮,温禾安也收到了消息,消息是徐远思发来的。

他现在怀着满腔感激在琅州发挥干劲,出发前他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只要?有徐家人?在,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也攻不下?琅州,现在嗅到了不对,赶忙来说明?情况。

【江无双和?江云升不知道发什?么疯,带人?包抄了永州,现在两边已经?打起来了。如今我们没有金银粟,如果是这两人?强攻,琅州恐怕守不住。】

没有同等级的人?压制,哪座城池都守不住。

自?打徐家满门被囚,徐远思遇上王庭,草木皆兵,遇事总以最坏的角度揣测王庭的用意:【他们这是准备开战前先夺下?四州。】

温禾安不再?看书了,她才起了张纸练字,这两天她心浮气躁,不受控制,和?罗青山口中“第二道妖化?迹象出现后,神智会渐渐削减,直至完全紊乱”又对应上了。

做些清心静气的事会稍微好一点。

她当即撂笔,双手撑着桌面,细细再?看徐远思发来的消息,眼睛里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抹戾气。

她略一阖眼,喊来了月流。

“明?天这个时候,将这两封信交到江无双和?温流光手中。”

说是信,实则就是张纸折了两半,上面内容是现写的,格外潦草,字迹狂野,难以辨认,似字非字,似画非画,月流在一边看,半晌,意识那是个图腾,在千年前象征着妖,图腾用赤色描着一滴血,整张纸面传递着极为不详的讯息。

除此之外,就是时间,地?点。

温禾安将这张纸递过去:“给江无双。”

王庭将妖血下?给了温流光,这事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被蒙在鼓里近百年,别人?更不会知道。在他们想来,就算是有人?察觉到了,也只

会觉得是天都和?温流光出了问题,联想不到王庭身上。

可这纸出现在江无双手中,只能?说明?一件事,送信人?知道这事是王庭所为。想和?江无双见面,是捏着这个命门要?谈条件呢。殊不知王庭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反应只可能?是纠集最近最强的力量杀人?灭口。

江无双和?江云升一定会露面。

至于温流光。

温禾安笑了下?,提笔写:二十八日,卯正,泗水湖,围杀温禾安。

落笔是王庭四长?老的名姓。

别的事或许骗不来温流光,但她笃信这件事可以。

温禾安推门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驻足看向三四步外的月流,她朝她笑起来,声音比第一次见面时更为温柔:“我现在要?去永州,送信是你最后一个任务,结束后你不必再?为我做事。”

月流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修为不凡,已经?可以开宗立派,若是不愿,日后继续留在琅州也行。要?是日后九州乱起来,九洞十窟和?巫山都不错。”

月流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睫凝视着温禾安,她们一起做了很多事,说是主仆,实则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她知道温禾安是怎样的人?,不到无计可施的绝境,她不会放弃自?己。

就算是那次修为全废被押往归墟,她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月流问她:“我能?帮到女郎吗?”

温禾安摇头。

她又问:“女郎已经?想清楚了吗。”

“嗯。”

月流不再?说什?么,她拎着把细剑,朝她略一拱手,说:“愿女郎此去得偿所愿。”

太煽情的话?不必说,眼泪对心心相?惜的强者来说意味着怜悯,没有存在的必要?。

此次之后,温禾安死了,月流自?寻天地?,若她还活着,她会回来。

温禾安出门,见到了宿澄,见她兀自?开了空间裂隙,他脑袋一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踌躇再?三,道:“女君,公子——”

“我知道。”

“我去永州。”

裂隙伴着一段衣影消失在眼前,宿澄苦着脸拿出四方镜,看,他说什?么来的。

他留在这能?顶什?么用啊!

路上,温禾安忍不住皱眉,在听到永州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时近七月,秋收在即,永芮凌琅四州素有“西陵粮仓”的美誉,四州土壤肥沃,阳光充足,良田数万顷。每年收获囤积的稻谷供养着九州西南地?域。

萝州城城主赵巍每年都要?提前预定一大笔灵石抢购粮食,这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江无双这时候在永州出手,他的第八感“生机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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