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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秀沉下脸,转身快步往城墙上去。

裴二此行本就需以少战多、以弱战强,若再被大周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岂不更加危险?

必须得想个办法通知对方,最好是能派人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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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的烽台旁——

陈将军见他拧眉带着一身冷意走来,也愣一下,觉得裴二的这个娘子、军中医术颇厉害的女郎中,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好像……竟有几分摄人的气势。

李禅秀见他神情惊讶,很快意识到什么,忙低垂眼睫,敛去其余神色,只留焦急。

“陈将军,”他很快开口,打断对方注意,语气急切说,“刚才营中有个小兵来说,蒋和带着吕公公的一百名护卫,偷偷绕道出关了。”

陈将军闻言一愣,脸色瞬间也变了。

“将军,他很可能是去对付裴二。”李禅秀继续语气焦急道。

陈将军何尝想不到这点,也瞬间明白他来时为何神色与平时不一样,但也只当他是担心夫君,当即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这就叫人追去提醒裴二。”

只是裴二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现在去追,哪还能追到?

想到这,陈将军很快又道:“还有刚才那位杨……杨小兄弟,他带了四五十名骑兵刚出关,应该还没走远,告知他的话,应该也来得及。”

对方带的可是玄铁兵,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战力绝对不比蒋和那一百名护卫弱。若能先解决蒋和,裴二那边就不会再有来自自己人的威胁。

可问题是,茫茫大漠,一望无际,谁知道蒋和现在在哪?恐怕真正能指望的,还得是送信的人或杨元羿他们先找到裴二。

毕竟驻地总共就三百余匹战马,几乎都被裴二带走了,何况还有城墙要守,根本腾不出人派去支援。

陈将军匆忙吩咐手下,而后站在城墙上,看着接连两匹快马奔出去送信,脸色依旧凝重。

李禅秀神情同样没放松,他并不知道陈将军说的那位“杨兄弟”带的是玄铁兵,更担心他们都不能及时找到裴二。

还需再想办法……

正蹙眉思虑时,忽然,远处又一匹快马急奔而来,带起一路烟尘。

——是被派出去探查敌情的哨兵。

哨兵一路疾驰,还没到长城下,就远远急喊:“报——有敌袭,胡人集结两万人马,正朝永丰这边来!”

“什么?”陈将军面色大惊。

城墙上的守军一听,面色更是惊惶。

眼下除去伤兵和后勤,他们还能打仗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忽然来两万胡兵,这要如何抵抗?

李禅秀闻言脸色也瞬变,胡人怎会忽然快到永丰?难道裴二伏击失败了?

想到这他瞪视心乱。

哨兵很快爬上城墙,一脸青白,喘着粗气匆匆报道:“禀将军,胡人二王子亲率两万人马,正往这边赶来。”

二王子?

李禅秀目露意外,随即轻出一口气。裴二去伏击的是大王子乌烈所率部众,而且据他所知,胡人大王子和二王子素来不和,兴许他们不是一路来的?

眼下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等哨兵退下后,立刻又向脸色正难看的陈将军建言:“将军,胡人忽然来两万人马,我们人手不足,必然很难抵挡,但……”

陈将军立刻转头看他,眼神带着疑问和审视。

李禅秀咬咬牙,继续道:“但这里的百姓世代居住在此,他们必不愿生活已久的家被毁,不愿被亲人儿女胡人劫掠屠戮,将军何不把他们组织起来,号召他们一起抵抗?他们可能不如守军善战,但搬石头砸底下攻城的人总能做到,愿意上城墙的,就上他们上城墙,不愿意的,也可让他们帮忙多制火把弓箭等。”

陈将军目光一亮,可随即又道:“只怕这一说出去,民心大乱,不仅没有人愿意一起抵抗,反倒大家先纷纷逃难去。”

李禅秀闻言又劝:“将军,附近不少百姓的家人就是守军,两万胡人来攻这事本就瞒不住。而且他们世代居住于此,祖坟都埋在这,我想总有人会愿意。”

李禅秀相信百姓的力量,梦中他们就曾一次次站起来抵抗。而他在西南率领的旧部,也曾一次次被当地百姓救助,甚至有不少百姓不断加入。

何况……

“何况南边在闹民乱,百姓往南逃的话,也未必安全。”他冷静阐述道。

陈将军听完咬牙,再看到城墙上守军们不安忐忑的脸,终于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李禅秀顿松一口气,下城墙后,立刻派人去找宣平。

陈将军也同时派人发动百姓,情况确如李禅秀所说,百姓虽惊惶,有的不安,有的甚至收拾东西,打算逃难,但也有不少愿意赶来,一起抵抗胡人。

陈将军立刻令人将他们组织起来,身强力壮的,先就地简单训练,好让他们上城墙后更能杀敌。至于其他人,则安排在后方帮忙挑石头来、制箭、往箭上涂火油等。

就连营地的徐阿婶等女眷,也都被安排来帮忙削箭竿。

宣平等人赶到时,长城内正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众人脸上虽紧张,但又战意盎然。

李禅秀见他来了,忙提起衣摆,快跑过去。

宣平此行带了两百多人,其中竟有七八十人骑着马。见到李禅秀后,他当即下马道:“沈姑娘放心,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裴郎君是你夫君,又是我和大哥的恩人,这个忙我定会帮。”

李禅秀松一口气点头,看到他的马,心中又疑惑。

之前剿匪时,山寨的马基本被永丰、永定两个驻地收缴了,对方怎么会又有这么多马?难道……陆骘回来了?

但这些马不算高大,又不像是从西羌那边来的。

宣平见他看向马,不由压低声解释:“先前我们去南边卖了些盐,谁知遇上一伙流民打劫,好在那些人不是我们对手,马是从他们那抢的。”

“原来如此。”李禅秀了然点头。

流民中有很多人是活不下去,不得已加入,但也有一些是趁乱到处劫掠。

“而且今天带来的这些人,我最近都在训练,所以沈姑娘你就放心把事交给我吧。”宣平很快又道。

李禅秀看一眼四周,拉他到避开人耳目的角落,拿出一张绢布,展开后,指着上面的几处路线道:“这是塞外的地形图,裴二很可能会走这里,再到这里埋伏,你一路就往这个方向寻。”

他此前在陈将军帐中看过塞外地形图,这张图是他方才凭记忆画出,并根据裴二透露过的一些信息,推断对方此次可能会走哪。

“另外……”他看着绢布上的图线,蹙眉思索一会儿,忽然又指着一处道,“之前裴二推测胡人大王子的大军应该驻扎在这边,如果推测为真的话,胡人定会从大周已沦陷的宣城运粮草过来,走这几处路线。你沿之前路线如果找不到,那裴二很可能就是去劫粮草了,你再往这个方向寻找。”

宣平仔细听完,掩下心中对他的敬佩和惊讶,立刻收起绢布道:“好,沈姑娘放心,我定会找到裴郎君,不让蒋铳那个哥哥的奸计得逞。”

说完又道:“说来还要感谢沈姑娘,让我终于有个能和胡人作战的机会。”

许是看出李禅秀一直愁云笼罩,他语气故作轻松地笑道。

李禅秀紧皱的眉不由微松,勉强跟着笑了笑。

正这时,陈将军看见这边新来一批人,很快过来询问。

李禅秀真话假话掺半地解释:“将军,附近县城也有不少人赶来帮忙,就是刚来的这批。另外这位宣小哥是之前山寨被招安的人,他当时没参军,回去后开了个镖局,听说胡人打来,也带了一些人马来帮忙。”

他刻意将宣平带来的这两百多人说成有一部分是从县城自发来的,否则宣平带这么多人来,还有马,太惹眼了。

说完又恳请道:“将军,先前只派两名送信的人恐怕不够,我实在担心……我夫君,能不能让这位宣小哥也带人去找?”

他眉心轻拢,脸色苍白焦急,秀丽的眸中好似也盈着水光,看起来只是个担忧夫君安危的柔弱小娘子,任谁都不忍拒绝他的请求。

旁边宣平会意,立刻也拱手拜道:“见过将军,禀将军,小人此前曾被裴郎君夫妇所救,他二人都是小人的恩人。原本听说有胡人攻来,小人忙带镖局和平日结交的兄弟来帮忙,没想到来了之后,又听说恩公可能出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将军允小人带人出去寻找恩公。”

陈将军倒是知道裴二放走几个被招安的山匪的事,对方回来那天就跟他说过,此刻知道宣平的“身份”,倒没说什么。

不过他正愁没人马可派去支援裴二,看见对方带来的马,倒是眼睛一亮。

本来他想直接征用对方的马,可又苦于军中已经没有骑兵,此刻见宣平主动要去寻找,虽迟疑觉得不合规,但想到裴二可能正危险,再看到裴二的“娘子”神情担忧,好似盈盈含泪的脆弱目光,终是咬牙道:“好,就劳烦这位义士带人出关去寻找。”

有了吕公公这一遭,他现在是不敢轻易写信给郡守求助了,否则刚才也不会轻易答应李禅秀召集百姓的办法。

不过陈将军仍不完全放心,还是征用了宣平的二十匹马,命手下二十名士兵跟对方一起出去。

望着长城外渐渐远去的烟尘,李禅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几分。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眼下只能祈祷,祈祷父亲送的那串佛珠,也可以保佑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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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裴二平安。

他双手交握,抱着拳在心口默念。

默念完,睁开眼,他看向远方,刚放下的心又再度提起。

接下来,他和陈将军以及城墙上的守兵百姓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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