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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一行人按李禅秀给的路线寻找,不多时就遇到正押送俘虏的钱校尉等人,刚好杨元羿带着人也在。

从钱校尉口中得知裴二竟带人去劫胡人粮草了,宣平心中不由暗叹:沈姑娘真是妙算!

随即找个借口,说自己大概知道方向,便带正不知该往哪走的杨元羿一行人直奔李禅秀给他指的粮草路线。

一路快马奔寻,竟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宣平远远瞧见裴二手下骑兵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杀,忙快马加鞭,带人先赶去解围。

杨元羿忙也让三十余名玄铁兵先去帮忙,自己带剩余十几人焦急寻找裴二踪影。

直到骑马跃上一处低矮土丘,看到下方七零八落的尸体,和站在尸体中间,正神色平静,缓缓擦拭刀上血的裴二。

杨元羿悬着的心总算稍松。

随即策马快奔过去,到裴二面前,又急忙勒住缰绳,俯身盯着对方,仔细打量。

裴二忽然抬头,漆黑眼睛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杨元羿:……呃。

见他除了有些外伤,好像确实没什么大碍,杨元羿彻底松一口气,庆幸道:“俭之,还好你没事。”

裴二看他一眼,语气不疾不徐:“杨元羿,你来得很及时。”

杨元羿闻言,哈哈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我来得刚好……”

忽然,他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不敢相信看向对方。

“你、你……”他声音震颤,终于察觉哪里不一样,“你叫我什么?”

俭之这是想起来了?

还是他之前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好像昨晚骑马追对方时,是说过自己叫“元弈”,但有说过自己姓杨吗?

杨元羿一时想不起,神情只顾震惊。

“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那话是在夸你?”裴二再次面无表情看向他,忽然语气一转,拧眉道,“还不赶紧下马干活?”

“哦。”杨元羿立刻翻身下马,但刚翻一半,动作又顿住,神情忽然激动,肯定道,“你、你……你记起来了!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这种气死友人不偿命的语气神态,绝对是裴椹裴俭之没错!

裴二,或者说裴椹,此刻将刀收入鞘中,转头看他一眼,终于轻轻颔首,算是承认:“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但紧接着,他又问:“你是何时到的?”

杨元羿来不及再次激动,闻言一愣,说:“不就是刚到?”

裴椹扫他一眼,眉心微拧:“我问你什么时候到边镇的。”

“……哦。”杨元羿顿时明白,说,“昨天刚到永定镇。”

裴椹忽然转头看他:“既然昨天就到了,为何昨天不来见我?”

杨元羿:“……??”

裴椹皱眉:“怎么不说话?”

杨元羿:“……”你问的这是人话吗?

“你要不先看看这?”他直接指指自己青肿的左眼和青紫的右脸,语气幽幽道。

裴椹目光一顿,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问:“怎么回事?”

杨元羿:“哈?”

他一脸疑问,非常想说一句“是被狗打的”。

但裴椹这时忽然捂住头,眉心紧皱,好像神情痛苦。

杨元羿一惊,忙上前紧张问:“你没事吧?”

裴椹皱眉摇头,脑海却闪过一段画面,是昨晚在山道上,他和杨元羿互殴的记忆……瞬间,他表情僵住。

片刻,他缓缓放下手,语气好像不太自然:“我想起来了。”

是他打的。

杨元羿:“……啊。”

但紧接着,裴椹又轻咳一声,正色批评道:“一个月不见,你身手退步了,有待训练。”

杨元羿幽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裴椹站着又沉默一会儿,最后拍拍他的肩,再一次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收回手时,忽然见掌心有一抹鲜红,这才发觉头上被枪身砸中的部位竟然出血了。

他随手将衣摆扯下一截,草草缠住受伤的位置,又熟练捡起地上一个破头盔,拍拍尘土戴上。

杨元羿欲言又止,见他如今这样,无奈想:罢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刚这么想完,就听裴椹吩咐:“其他话等会儿再说,先帮忙把地上这个处理一下。”

他说着指指地上的蒋和。

杨元羿:“……”你继续可怜着吧,没人会再同情你!

这时,十几名玄铁兵也赶到,纷纷下马,听裴椹承认身份,忙要下跪喊“将军”。

裴椹抬手止住,道:“先不要暴露我身份。”

杨元羿走过来,看向地上的蒋和,不由“嘶”一声,道:“这怎么处理?还活着吗?直接埋了?”

裴椹瞥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先给他止血,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埋了。”

杨元羿不由“啧啧”,道:“我说你真是,要留活口就留,不留就直接杀了,干嘛搞得这么血腥?”

瞧瞧这人,一双腿被从膝盖处斩断,血迹拖了一路,肩上还插着一杆长枪,像被死死钉在地上,真是活着比死还痛苦……说不定已经死了。

裴椹此刻已经翻身上马,正要去看张虎等人情况,闻言淡声道:“你要是知道此人都做过什么,也不会客气。”

贪污军饷,私贩官盐,大敌当前给自己人背后捅刀子,无论哪一样,在裴椹眼里都是死罪。如果不是此人嘴里还能撬出点东西,或是当个证人,刚才他就把对方解决了。

不过就算死了也无妨,营里不是还有个吕公公?

裴椹唇角噙起冷笑,随即右手勒紧缰绳,先一步策马离开。七八名玄铁兵忙上马紧随,留下三五名帮杨元羿。

杨元羿忍不住抱怨:“又让我干收尾的活。”

说罢带人生起火,拔刀放在火上烧红后,直接烫向蒋和断肢止血。

蒋和早已彻底昏迷,此刻身体忽然剧烈抽搐痉挛,脸上表情痛苦到扭曲,可依旧没醒。

杨元羿“咦”一声,惊讶道:“居然真还活着?”

.

裴椹带人赶回张虎他们在的位置时,宣平等人和三十余名玄铁兵刚好将黑衣护卫尽数斩杀。

张虎原本还想留几个活口审问,没想到这帮人见事情失败,当即服毒自尽。

“竟然都是死士。”宣平蹙眉,转头见“裴二”正驾马往这边来,不由心中一松。

等对方到眼前,便拱手高兴道:“裴郎君,还好你没事,这样我回去也好向你娘子交代了。”

话落,裴椹骑在马上的身影好似微僵一下,表情也变得古怪。

但很快,张虎抱拳道:“千夫长,我们的人伤亡不小,还去烧胡人的粮草吗?”

裴椹立刻收回神思,看向受伤的士兵,蹙眉道:“先清点伤亡情况。”

很快,张虎清点完毕,还能跟去烧粮草的士兵只剩不到一半。

宣平也赶忙告诉他们永丰的情况:“胡人二王子率两万人马,正攻打永丰,永丰恐怕危急。”

这时,杨元羿也带着剩余玄铁兵赶来汇合。

裴椹蹙眉片刻,最终决定让杨元羿手下的丁宗带走大半玄铁兵,继续按计划去烧掉胡人粮草。其余人则跟他一起,赶回去支援永丰。

杨元羿来雍州时,带的都是玄铁兵中的精锐,这个丁宗就是校尉,领兵能力足够了。而张虎等人接连经历两场战斗,已经人疲马乏,不便再执行烧粮草计划,继续奔袭作战。

只是这样一来,只有三十名玄铁兵去烧粮草,人手有些少。

正皱眉思索时,宣平观察众人一眼,忽然开口:“裴郎君,我看去烧粮草的人有些少。如果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带人一起去帮忙。”

裴椹不由看向他,目光深邃,像是在审度。良久,他终于点头:“好,就麻烦宣义士了。”

宣平闻言朗笑,抱拳道:“裴郎君客气了,之前你跟你娘子帮过我和大哥,这是应当的。”

杨元羿不认识这位宣平,闻言不由转头看一眼裴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裴椹在听到“娘子”两字时,身影好像微僵一下。

决定后,两路人马很快分开。

裴椹换了一匹玄铁兵骑来的骏马,一路策马快奔,往永丰方向赶。

杨元羿几乎和他并行,将其他玄铁兵和张虎等人远远落在后方。

快到永丰驻地时,刚好遇到永定、永胜两个驻地的兵马也赶来支援,带兵的正是之前和裴二一起伏击胡人的钱校尉,及永胜的那名校尉。

原来两人押俘虏时遇到宣平,从宣平口中得知永丰被围的情况,回去后都劝说各自的守将出兵。

本来永定、永胜都不敢轻易出兵,但得知来攻打他们的胡兵已经被裴二带人成功伏击,没有后顾之忧后,这才敢大规模派兵襄助。

“裴二兄弟,我和老梁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钱校尉遇到裴椹十分高兴,当即驾马上前要与他对拳。

裴椹嘴角微抽,握拳跟他对了一下后,随即将两支援兵重新整编,打算分两路,分别由自己和杨元羿率领,从两侧包抄正在攻打城墙的胡兵。

钱校尉看着裴椹随手在沙土上画的进攻路线,不解道:“为何要留个口子,不把他们全部包围?”

杨元羿闻言哼笑,看见这老兄,就想起他之前骗自己的事,不由抬起胳膊压在他身上,道:“钱校尉是吧?我问你,咱们两个驻地加起来,总共来了多少人?”

钱校尉“呃”一声,有些怵他道:“总共不到五千。”

虽然他不知杨元羿具体身份,但也清楚对方是并州来的厉害人物,起码职位应当比自己高,尤其自己之前还骗过他。

杨元羿点头,又道:“那我再问你,攻城的胡人有多少?”

钱校尉:“……”

杨元羿干脆自问自答:“据说是两万,就假设他们已经伤亡五千,只剩一万五吧,你觉得靠我们这点人,能把他们都围住?”

钱校尉:“……”

最后,杨元羿拍拍他的肩道:“留个缺口,是为了让敌兵有方向可以逃,这样容易溃散。一旦开始溃散,剩下的人就没什么士气了。但如果没有缺口,被围的人不能逃,反会做困兽之斗,会激起他们的士气,跟咱们死拼。咱们兵力充足的话,是可以围而歼之,兵力不足时,围是能围上,但能把对方歼灭?”

裴椹看两人一眼,扔掉画路线的树枝,直接翻身上马,道:“出发。”

杨元羿闻言,赶紧也扔了树枝,快步跟上。

钱校尉抹了抹额上的汗,心想:这人到底是谁啊?居然听裴兄弟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半天不见,裴兄弟好像变得更寡言,气势也更吓人了。

杨元羿上马后,特意追上裴椹,跟他并行一段路,期间几次欲言又止。

裴椹皱眉,道:“有话就说。”

杨元羿松一口气,试探道:“马上要回去了,你想不想你娘子?”

裴椹倏地转头,看向他。

“哈哈,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杨元羿干笑两声,赶紧驾马追上永胜的梁校尉,带队往另一侧绕去。

.

永丰关隘口,城墙上下喊杀震天,无数胡兵正借助云梯、攻城器械拼命往城墙上爬。

守城的士兵正不停往下射箭投石,将快爬上来的胡兵挡下去。

下方不远处的胡人同样在用攻城箭弩和投石机,不断往城墙上射箭投石。

不时有守军和被组织来的民兵中箭或被石头砸中倒下,可很快就有其他士兵或民兵赶来堵住缺口,城墙上到处血迹斑斑,战况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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