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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椹在李玹带李禅秀离开后不久,就忍不住找个借口,也离开了席间。

缓步走到院中,隔着院墙,刚好隐隐听见李玹的说话声,好像是吩咐小厮准备热水。

原来殿下就住在不远处的院落。裴椹下意识想,等回过神时,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方院落外。

幸亏一名小厮经过,问他可是有事,才骤然惊醒他。于是借口出来散散酒气,是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打发了小厮后,他走到院外不远处一棵落了叶子的老树下,抬头望着被斑驳树枝半遮半挡的月影,心中晦暗难明,一如这被遮挡的月色。

方才席上,殿下不慎喝多了酒,不知这会儿是不是正难受。对方身体不好,本就不适饮酒,不知今日为何……会不会有一些是因为他到来,而高兴?

可现在有李玹在,他没有身份也没有借口去看望,更不能像在西北时那样,亲自小心照顾对方。

说到西北,他又想起李禅秀今日戴的发簪——今天在城外刚见面时,他就看出对方的发簪十分眼熟,像是他还是裴二时,在县城给他们买的。

一路上,他频频用余光看对方,忍不住想,会不会就是那对发簪中的一支?殿下特意带他当初买的发簪,可有什么用意?

可很快,他又告诫自己不要多想,那不是什么罕见款式的发簪,大街上随处可见,兴许只是撞款了。

何况他当时太穷,又因为失忆不识货,买的是假玉做的簪子。殿下如今身份尊贵,从衣着就能看出,布料的绣工纹案无一不精致,是西南盛产的蜀锦。

西南义军并不穷,何况今日又亲眼见李玹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多看重。如今离开圈禁他们父子的地方,李玹恐怕恨不得把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都给这个儿子用上,补偿他缺失的一切。

如此,殿下又怎会还用他买的假玉发簪?

裴椹望着凉薄月色,无声轻叹,察觉站得有些久了,终于要回去,却先听见身后传来李玹的声音。

他身影微僵,很快转身,恭敬拱手道:“见过主公,席间有些闷,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走到此处。”

李玹走过来,笑着让他不必多礼。然后负手而立,也站在老树下,看了会儿月色。

裴椹恭敬站在旁,不离开,也不多言。

李玹站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又看他,目光逡巡打量,叹道:“一别北地二十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有你祖父的风范。”

裴椹心中惊讶,太子竟见过幼时的自己?

他面色不动,只语气恭敬,略带几分诧异道:“殿下去过并州?”

李玹“嗯”一声,之后却没再多言。

裴椹见状,便也不多问。

又过一会儿,李玹再次开口,只是这次转了话题,问:“听蝉奴儿说,他在西北时救过你,你们关系不错,所以这次他才能借着旧情,说动你?”

裴椹听到“蝉奴儿”三字,心中暗暗思忖,原来殿下还有个名字叫蝉奴儿?是乳名吗?

民间百姓有用阿猫阿狗奴儿给孩子取乳名的习惯,多是疼爱孩子,是怕孩子命薄,取好名怕压不住,便取个这样的乳名,据说是为了好养活。

再联想之前听闻李禅秀刚出生时,孱弱到被认为养不活,便瞬间明白李玹给李禅秀取此乳名的用意。

蝉奴儿……他忍不住在心中又重复一遍,压下缱绻,接着才恭敬回道:“殿下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刻在心。能在西北与殿下相交,也是我的幸事。”

李玹含笑,道:“也是蝉奴儿幸运,为大周救下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裴椹忙说“不敢”。

李玹摇头:“你不必如此拘谨,私下把我当寻常长辈即可。”

顿了顿,又道:“说来也是可惜,今天蝉奴儿不胜酒力,没能与你结拜。不过你们在西北时就相识,如今又都在义军共事,机会甚多,等他明日酒醒了,你再与他说吧。”

裴椹恭敬点头,心中却默默想——若李玹知道他对李禅秀的妄念,只怕不会再如此客气。

李玹这时看一眼月色,道:“时间不早,与我一起回席间吧。”

裴椹忙恭敬说“是”,离开前,余光不经意间瞥一眼身后,暗暗记下院子的位置。

可走几步后,又怅然。记下又如何?他还能背着李玹,偷偷潜入,来看殿下吗?

回到席间,杨元羿见他跟李玹一起回来,暗暗惊讶,几番欲言又止,却因场合不适宜,一直没敢开口。

直到宴席散了,离开郡守府,两人到了在城中的住处。杨元羿终于憋不住,拉着裴椹快步进屋,关紧门后,长出一口气,道:“之前在宴席上,你忽然离开,后来又跟太子……跟主公一起回来,真是吓死我了。”

他差点以为对方是要去李禅秀房中偷香窃玉,结果被李玹抓了。

“话说你跟公主……不是,你跟殿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

先前以为对方是公主时,裴椹明显对对方还有情。但刚才在宴席上,又说要结拜,看起来又不像还有情。可一眨眼,见李禅秀离席,裴椹又魂不守舍地也出去,明显又还像余情未了的样子。

杨元羿一时也搞不明白了。

裴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以后我和殿下只能是兄弟、朋友、君臣,你管住嘴,不要再乱说话。”

杨元羿忙闭口,可又看了看,却觉得他实在是不像能断情的样子。

裴椹在他离开后,才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位置。那里还放着他和李禅秀结发的青丝荷包,可这一晚上,心口都闷疼着。

结发成夫妻,他和殿下如何还能成夫妻?

.

翌日,李禅秀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只玉雕的小蝉。他握住玉蝉,从床上坐起后,怔了怔,神情还有些萎靡。

昨晚借酒醉,在父亲面前哭过一场后,并没让心情好受些。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整日伤春悲秋,早晚被父亲看出异状。而且,他也不欲让父亲担心。

何况……他和裴椹都还有许多事要做,整日拘泥于自己的私情,把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置于何地?

李禅秀收起玉蝉,很快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起身洗漱,重新戴上玉冠,穿好锦袍,系上腰封,又是清冷俊逸的太子嫡子,义军中的少将军。

只是眼睛还有些肿,他用布巾沾凉水,又敷了敷。

出了房间,旁边小厮正好端来饭食。李禅秀在桌旁坐下,边掀开碗盖,边问:“父亲呢?”

小厮恭敬答:“听闻在正厅跟裴将军他们议事。”

李禅秀动作一顿,看一眼外面天色,才发现自己起的实在有些晚。

他匆忙喝几口粥,就放下碗,起身赶去正厅。

……

厅中,众人在昨晚庆祝时短暂放松过后,今天一早便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和李禅秀之前的打算一样,为防止司州、金陵还有荆襄等地知道消息后,联合来攻,众人建议,裴椹加入义军这件事,应该先假装成是结盟。

这样一来,其他几方势力不会以为李玹已尽得长安、雍州、并州,感受到威胁。他们也可继续西攻陇右,尽快联合西羌,北逐胡人,早日打通长安到雍、并两州的路,将西南到长安再到西北这一大片,彻底连起来。

之后陇右出战马、粮草,西北的雍、并两州,长安,以及梁州三路出兵,向东直取洛阳和司州。

实际上,裴椹来府城之前,就已让人送信给并州的杨老将军,告知自己加入义军的事。

至于雍州,和杨老将军不一样,雍州的郡守张大人虽跟裴椹关系匪浅,但并非是裴椹的下属,恐怕还需他亲自去一趟劝说。

李禅秀到厅中时,众人正说到这。

察觉他来,裴椹和李玹几乎同时抬头,朝他看过来。

李禅秀一僵,忙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坐下。

裴椹察觉自己目光太明显,很快也垂下视线。

众人商定完后续计划,接下来的两条路线也确定,一是向秦州增兵,尽快拿下陇右;二是裴椹由长安向北,攻打被胡人占领的城池。

此外还有人建议,李玹应该入主长安。但很快被否决了,因为担心被其他几方势力看出裴椹与义军的真正关系。

毕竟仅仅是结盟的话,裴椹不可能让出长安给李玹。

一旦李玹入主长安,那他和裴椹究竟是盟友关系,还是君臣关系,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

议完事后,众人很快散去。

厅中只剩李禅秀、李玹,以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裴椹几人。李玹忽然叫住正要离开的李禅秀,含笑问:“禅秀想不想去长安?”

李禅秀闻言一愣,缓缓转身,看向父亲。正要和杨元羿一起离开的裴椹也脚步一顿,不明显地慢了下来。

李玹走到李禅秀身旁,按了按他的肩,似是感叹:“你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长安。”

李禅秀浓长的眼睫轻扇,不自觉垂下目光。

李玹轻抚他的头顶,叹道:“去一趟长安吧,帮为父回去看看。”

顿了顿,又决定道:“正好你带兵押运粮草,跟裴椹一起过江,然后从长安去陇右,支援陆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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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李禅秀心头忽然微跳,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裴椹。

裴椹已走到门口位置,正背对厅中,身影逆光。

李玹刚好也问他:“俭之,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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