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骘大军后,又安排好人守碎月城,很快也打算率军回秦州府城。

秦州战事稍定,等这边安排妥当,他就该回梁州了。

之前诸事繁忙,他无暇去想裴椹,只在军报和父亲的信中,知道对方些许近况。虽是只言片语,心中也稍稍安定。

如今忽然空闲下来,却又忍不住开始想对方。

之前听闻裴椹从长安向北,连下数城。但最近十几日,却没再有消息,他又不好意思向父亲打听,更怕主动问裴椹的话,一旦通信,便止不住心中思念,所以也不知对方近况如何。

但以裴椹的能为,现在恐怕已经快打到凉州边界了吧?若是的话,那岂不是距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远?

想到此处,李禅秀心头忍不住微跳,微微攥紧手中缰绳。

可转瞬,又五指渐松,望着头顶飘着几片白云的天空轻叹。

即便是又如何?他又不能不管不顾,跑去看对方。而且即便去了,也不过和之前在长安一样,客套地寒暄几句而已。

他们再也不能回到在永丰时那样了。

李禅秀慢慢收回视线,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涩。

旁边虞兴凡见他迟迟不下达命令,上前询问:“殿下?”

李禅秀回神,摇摇头,怅然道:“走吧,回秦州府城。”

说完,率军队开拔,离开碎月城。

然而就在他离开两天后,胡人忽然纠结大军,再次来攻。

因为事发突然,且胡人兵力数倍于城中守军,李禅秀得知消息后,立刻率军回援。

但不知胡人得到什么消息,竟集中兵力,猛攻此地。李禅秀坚守数日,而且早在回援的那天,就已经派人送信去秦州府城,让留在府城的伊浔、周恺调兵,前来支援。

然而从府城到碎月城,距离甚远,快马行兵,也需七八日。

到了第六日晚上,城中守兵已万分疲惫。李禅秀穿着沾血的甲衣,靠坐在城墙冰冷的石砖上,神情亦难掩疲乏。

虞兴凡拿来一个水囊,给他喝几口,润润喉后,忍不住劝道:“殿下,胡人暂缓攻势,您不若先去休息。今天已经是第六日,说不定明天一早,周恺和伊浔他们就到了。”

李禅秀却摇头,声音沙哑:“胡人定也知道从府城行军到此,需要几日,今晚攻势只会更猛。”

虞兴凡听了心一沉,城中守兵已经疲惫到了极限,若真如此,今晚岂不……很难守住?

到了深夜,情况果如李禅秀所料,胡人攻势未减,反倒愈发猛烈。

城上火光冲天,城下箭如雨发。李禅秀弓身躲过一片箭雨,抬手利落挥剑,砍下一名险些要爬上城墙的胡兵,很快哑声喊人来补上此处防守空缺。

然而随着伤亡士兵越多,能调配的人手也越少。尤其几日不眠不休的战斗下来,士兵早已疲惫至极,战力大不如前。

李禅秀也不知还能守多久,是否能撑到明天援兵抵达。又或者,即便撑到明天,可明天援兵还是没来,又该如何?

毕竟行军路上,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耽误行程,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摇摇头,哑着声音继续指挥。但冲天喊杀声似乎遮掩了他声音,且很快,也不需什么指挥了,胡人就要大举破城攻入,众人都本能地拼命杀敌,无法再去想什么战术。

李禅秀在火光映照下,一边挥剑,一边竟又想起梦境。这样艰难的守城战,梦中他同样经历过。

而梦中,他最后等到了援军,这次他是否也能……

正这么想时,城墙下,胡兵攻势忽然不对,有几股兵忽然转身后撤。

李禅秀目光一凛,很快,城墙上的其他人也发现这点。

夜色太黑,看不清远处情况,只能看到远处火把好像变多,胡人的阵型也好像开始有些乱。

“莫不是……援军来了?”有人声音嘶哑道。

李禅秀握紧剑,目光也紧紧望向远处,那片密密连成星空的火把。

忽然,城墙上有人激动喊:“是援军,真的是援军。”

李禅秀同样发现这点,骤然松一口气。

许是精神紧绷太久,乍一松懈,他忽然有些支撑不住,拄着剑坐在地上,脊背紧靠身后冰凉城砖。

他以为是周恺一路急行军,提前到了。

然而没坐多久,却听耳旁人又喊:“是并州军,是裴将军的并州军赶来支援了。”

李禅秀心跳忽快,握剑的手不觉微紧,恍惚以为是在梦中。

梦中那次也是裴椹及时派兵来支援,不过梦中裴椹临时被李桢召去金陵,没有亲自到。那这次呢?这次是否会……

李禅秀立刻撑着剑站起,目光甚至迫切看向城下。

在已经被冲乱的胡兵阵中,在那片影影绰绰的火光中,他果然看见一道熟悉身影,一人一马,一杆长枪,率兵冲杀在最前。

李禅秀抿紧唇角,眼中却不可遏抑浮现笑意。

火光映照他沾了少许血迹的秀丽面容,同样也映在城下裴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