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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孙都走出厨房外头了,孙津明才取笑施惠,“你这老婆影子都还没呢,厨房师傅都约好了啊!”

有人厚颜无耻,“嗯,有备无患。”

二人再一起往内院里走,孙施惠想起什么,“琅华的那些朋友怎么说?你和她敲个请客的人数吧,这个二百五,几天了都没回我消息。”

孙津明拨正腕表,“我下午打电话给她,不知道猫在哪里,还没醒呢。说是不到一桌的人数。”

“那就留一桌给她。”照孙施惠的性子,就把这一桌安到她院子里去。

孙津明提醒他,“你这个姑姑是个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她那么个讲究的人,才不肯那些个油渍麻花的在她屋里头。”

况且,孙津明向来周到,“你也别折腾传菜的人了,琅华院子又要远好些。”

是的,光这样中轴线上跑,今晚的宴席,孙施惠也还是心有不安。人多口杂,保不齐各家的孩子再闹腾些。办事的人总有这样的操劳,不到宾客散场,闹心就不算完。

晚上七点,宴席正式开始。

不是开始动筷子,而是开始接待各种姗姗来迟的人。时间观念在这种席面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孙施惠和孙津明,连同公司的两个秘书,分工明确,这才勉强半个小时安顿好大部分上门的宾客。

孙施惠院子里拢共放了三桌,都是要紧的客商与工作上要频繁交道的社会人士;孙津明则负责亲友那头。

汪敏行和陈茵到的时候,孙津明引着汪家父母到老爷子院子里。

落座的位置也是孙家本家几个好交往的,其中就有孙津明的姐姐,秋红。秋红是孙津明继父的独生女儿,后来他母亲改嫁过来,秋红待津明也不错。姐弟俩和一般家庭手足一样。

津明招呼汪盐父母坐下,“施惠今天要打点的人实在太多,他提前嘱咐过的,要老师和师母安心地在这里吃饭。”再喊秋红,要他们一道坐,相互照应。

炮仗放过,热菜上到第三道了,琅华和她的那些个好姐妹才最后来了。

给她们预留的一桌,孙津明正好过来请她们过去。

琅华今天穿着件黑色丝绒面的一字领长裙,外面罩着件羊绒大衣,冻得牙关打颤。听闻孙津明过来,带着些酒气地朝她说话,老小姐傲慢不领情,只问他,“我爸呢,施惠呢?”

“在后面院里。二叔多少要应酬那些旧合作商几句。”

琅华看着厅里最里头的一桌,不大乐意。身边的姐妹却嚷着饿,说闻到酒香还有红烧肉的味道了,她一时没辙,这才由着孙津明安排去里头落座了。

坐下来,哪哪不如意。起身要往施惠院里去,孙津明拦住她,“那边今晚是正儿八经的应酬局,全是老头和已婚老男人,你应该没兴趣。”

琅华听着眉头倒竖,“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趣?”

孙津明没碰她,只指指她该坐的位置,“你有没有兴趣我或许不知道,但是,你这样贸然过去,打断了那头的会面节奏,我知道,二叔发火肯定不会轻。琅华,你也该体恤体恤你父亲的难处……”

话没说完,琅华狠狠朝孙津明剜一眼,嫌他啰嗦,“烦死了,上辈子是个和尚吧。”

孙津明等这老小姐和她的闺蜜相谈甚欢时,才勉强离开这里,去照看前院情况。

*

孙津明走后,琅华这才如同解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吃菜喝酒之余,抬头环顾这里头的几桌,意外在隔壁桌看到了秋红。

秋红一向朝琅华比较客套,琅华对于这种老好人也没什么观感。只当本家来应付。

不远的距离,听到秋红夸她今天的裙子真好看,超级配她的耳饰。

琅华可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反夸夸秋红,你也是呢。她也不稀罕这种虚伪的恭维。她不说实话,你看起来好憔悴哦,就已经是她在友好沉默了。

就在琅华预备收回目光时,看到秋红身边坐着的是汪老师夫妻俩。

好巧不巧,琅华还和陈茵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什么情绪,琅华是傲慢惯了,陈茵纯粹是来往不起,就不招惹。

谁知道中途陈茵去洗手间的时候,琅华把秋红喊到她们桌子来坐。

酒酣人畅,琅华揶揄秋红,“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喜欢给人打工、作陪衬的呀。”

因为琅华看出来了,秋红今晚很照应汪家父母,问她,谁的授意。

秋红人老实,也不招惹琅华,只说实话,津明托付的,说是施惠的意思。

琅华听着轻蔑一声,嘴上口无遮拦,只说有人好手段。

秋红不解,但也顺着琅华的意思问,谁。

琅华哪怕讲人家是非都不知道避着人前,只当和姐妹们说八卦一样,说施惠的那个老同学呀,还能是谁。

琅华的耳目里,汪盐就是嫌贫爱富的那一役。她大学开始交往的那个男朋友,家里不差的,后来人家父亲出事了,汪家父母恨不得连夜和人家撇清关系。最后拼死拼活地闹得女儿把人家甩了。这几年,和施惠不清不楚地。

琅华衔着酒杯再掉到手里,眉眼鄙夷,“吊着施惠,想什么,再清楚不过。”

“别不信,男人最吃这套。”

琅华的那几个姐妹,都是见过施惠的,“施惠早些年和那个康桥不也是这个路数?”

琅华鄙夷却也清醒,“不一样好嘛,康桥可从来清楚知道施惠才对她没心。我们家这位大侄儿啊,他的心在哪里,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反正就是看不惯……”琅华这越说越上头呢,秋红扽扽她手臂,示意她别说了。

因为后头,汪盐妈妈不知道站那多久了。

琅华也不怕,继续喝她的酒。

等到孙施惠来这院子里敬酒时,他人擎着酒杯和分酒器,才到门口,就看到汪盐父母不作声地往外走。

陈茵没想怎么地,今天又是□□经的宴请,她不想和任何人起龃龉,但这口窝囊气堵着,她是实在不高兴坐下来吃哪怕一口菜了。

迎面撞上施惠,是她没想到的。

孙施惠看着老师、师母往外走,直觉不好,才照面想问句话呢。

陈茵一改往日的和煦甚至殷勤,径直喊着汪敏行,快走。

“这是怎么了,老师,师母?”孙施惠好脾气甚至温和带笑地问。

陈茵只管脚步上前,是他孙施惠一路追问了几回,当事人才不高兴再忍了。可怜天下父母心,陈茵停下脚步,也不管孙施惠手里分酒器里的酒,洒了他一手都是。

只管说她的心里话,“施惠,说句不中听的,我不是看在你没爹没妈的,才不高兴一味偏心你。你老师回回不中意你的行径,我都会替你开脱几句。为什么呢,为的就是你七岁开始,跟着爷爷讨生活,再富贵的家庭,没有父母约束宠爱,这其中的软苦,只有孩子和当妈的知道。那些个男人,包括你爷爷,你老师,都很难真正去想一个孩子,不缺吃不缺喝的有什么可苦的。”

“但我额外偏心你,是我的事。要是哪天因为这点偏心,要往我女儿头上泼脏水,我第一个不答应。”

“盐盐头一个男朋友你是知道的,她从开始和那个盛吉安交往,我就不同意,因为什么,因为盛家的条件过于好,我从你老师那里知道了,我就一直不肯。我始终认为门当户对很重要,我们工薪阶层不去傍那些有钱人的脚跟,后头他盛吉安的父亲自己行为不端出事了,我还是不同意,不同意的点在于我舍不得我的女儿去吃任何难以预料的苦。盐盐多反骨头啊,她为了盛吉安和我别扭了三四年的呀,最后那盛吉安不还是说分就分了,说什么为她好,全是屁话,他那会儿是自己熬不过了,有个喘气的机会,不是说走就走了。都说男人凉薄,你以为女人从哪里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就是利益面前,最能见真章。”

“说我们盐盐吊着你,她要是真心有这个心思,我还用得着过来吃你们孙家这顿饭,受你们的冤枉气。”

“退一万步说,施惠,哪怕到眼巴前,我高兴为了你做你老师的思想工作,多多少少也还是吃着盐盐分手对象的红利,我太想自己的女儿幸福了,看在你们这些年知根知底的份上,不然,我始终不太愿意高攀你们这种家庭。”

“事实证明我还是考虑少了,想着能省一重公婆的口角官司的。哦,没了公婆,也还有难服侍的姑奶奶。就这种一口唾沫一口钉的性情,盐盐也很难和你过长久。”

“今天我就跟你施惠,挑明了也好,打招呼道歉也罢,先前的全作废。我们工薪阶层,也实在高攀不上你们孙家。”

陈茵不愧是做书记员的,逻辑清晰口条利索,汪敏行在边上半个字都插不进去。说完她要说的,抬脚就走。

换作一般人,听她这么一篮子的话,早懵到底了。

孙施惠阔步上前,拦住师母去路,“怎么就全作废了。师母,您把我说糊涂了。我就问您一句,现在谁说汪盐高攀我了,不是我吧。只要不是我,其余都好说,我也跟您保证,除非我有这作死的念头,其余,谁都越不到我头上,包括我爷爷。”

……

饶是孙施惠再三挽留,汪家父母还是先走了。

寒夜里,前院后屋满是热闹和新鲜酒气。

孙津明过来的时候,看着施惠一脸酒后的冷气,问他怎么了也不答话。

跨进了爷爷院子,几桌人等着主家来敬酒。

孙施惠头一桌就先去了琅华这里,一桌女人寂然色。看到施惠和颜悦色的样子,更是心里发毛。

琅华抬头瞥一眼他,只见施惠,上来就是包圆儿的一杯统敬酒。

干杯后,琅华看他端持不语的样子,耐不住地先破功了,“干嘛,你老盯着我干嘛?”

施惠四平八稳,一手落袋,一手扶在琅华椅背的搭脑上,“我干嘛,我来给你们敬酒啊。娘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