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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老父亲还是要老板称一个糖藕来,汪盐要付钱的,老汪不要。

再问到盛吉安头上,“他回来了?”

“也许吧。”

“你们没联系?”

汪盐觉得爸爸问这话稀奇极了,饶有意味地看他,“你觉得我会跟他联系?”

“没什么必要了。”老汪说,“我的女儿我知道,拿得起也放得下。”

称完糖藕,爷俩依旧在菜场逛着。汪敏行蹲身在菜场管辖的流动小摊子上挑一把水灵灵的空心菜,汪盐衣着傍身间,早已与菜场穿梭如织的那些人格格不入了。

而她的父亲依旧朴实质朴地有空就来菜场替妻子分担家务,负责采买。汪盐给他们买的那些,汪敏行说留着去孙家穿吧。

再挑了两个半青半红的番茄,爸爸说,你妈就爱吃这种。

汪盐抱臂莞尔,吃起妈妈的醋,“果然我是个意外。”

不多时,她问爸爸,“上学那会儿,孙施惠跟你提过,让你带我去他家游泳池练习的是吧?”

汪老师记性一点没减,一面和摊主还价抹掉零头,一面应盐盐,“好像提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带我去?”

结完账,起身来的汪敏行淡淡瞟一眼女儿,如今她都大了都成家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带你去干嘛,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爸爸!”汪盐难得孩子气地嗔一句父亲。

“任何时候别回头看。任何时候也要遵循生存生态法则,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错了就当试错。年少轻狂不为过,而立年了,做事情还是任意妄为,那你们俩我谁都不饶过。”

出菜场的时候,三四点的西太阳依旧辣花花的,照得人跟着发昏。汪敏行坐盐盐副驾,冷气打出来好久,车里还是余热难散。

女儿结婚这么许久,老父亲也没多少空闲认真和女儿聊几句,这会儿驱车回家的一段路,汪敏行认真问盐盐,“他对你怎么样?”

“爸,孙施惠的脾气是真的很糟糕,对不对?”

三年老师多年知交长辈加这短时间走马上任的岳父,汪敏行对于孙施惠的点评还是要比较客观准确的,“他们家那一摊子里里外外的事,没脾气的主根本压不住。你别看孙开祥对他严格有加,这些年施惠管事,他没出过一桩纰漏,老爷子看在眼里。去年老爷子生病请客,他喊我们去,桌上琅华说了些不中听的,施惠一路追了你妈直到我们停车子那头,好说歹说。结果还是顾全大局地回去了。”

“这些年比上学那会儿好多了。”

汪盐开车,不时瞥一眼爸爸,“你很少夸奖他的。”

“因为这小子太傲了,骄兵必败。”

“……”汪盐顿了下,纠正爸爸,“他其实也没多少傲,你不是说每个孩子成长路上最好的营养就是鼓励吗?”

反而,有人这一路过来,鼓励他的营养太少了。

汪敏行几分笑意,“不是有你妈,还有你。要不然他怎么就爱和你们母女俩死磕呢。”

汪盐被爸爸说得一时脸红,刚想回去喝绿豆汤呢,手机来电。

对象还挺让她意外的,是琅华。通知汪盐,修复的表带和她相中的一支手表都到货了,要她有空来店里结一下账。

汪盐也没想多少,毕竟琅华一向离群索居的,又是她正经的买卖。

她把爸爸送到楼下,就说还有点事,不在这里吃晚饭了。

汪敏行临下车前,把糖藕给她,还告诉盐盐一桩事,“他不是弄脏一回你棉袄吗?后来把一件棉袄喇喇拿我办公室,让我带给你。”

“我知道。”

汪老师好像说棉袄,又好像说别的,“你妈就说施惠那时候也愣,非得什么事都经过我,老汪同意了,他才敢去找小汪。就是这么点细枝末节,你妈才坚定认为施惠秉性比有些人好。”

汪盐不置可否,只说妈妈一向这么细节控的。

“可不是,她原先那个相亲对象,家世可比我好多了。就是去男方家,看见那男的拿杯子出来给他们泡茶喝,那杯子一下子摞得老高,恨不得到下巴颏。陈茵女士屁股没坐热就要走,说这样傻不拉几的男人你们谁爱嫁去嫁,反正我不嫁一个傻子。”

嗯,事实证明妈妈的选择是明智的。她选了父亲,父亲也真的纵容迁就了她半辈子。

汪盐要爸爸上去慢点,老汪也叮嘱她开车慢些。

*

去琅华店里,汪盐顺便在附近他们品牌的咖啡店打包了一打咖啡。

请他们店里的员工喝下午茶。

她进门的时候,琅华在一楼的厅中央坐着,厅里香氛萦绕,一盆琴叶榕也苍翠欲滴。琅华像似接待客人,与她对面年纪相仿的女人相谈甚欢。

而接待汪盐的是之前见过一面,他们店里的店长。

店长姐姐显得有些过于圆滑或者热络,一口一个汪小姐,又是孙太太的,要她去VIP室坐会儿。

汪盐表示她取完东西就走了。

于是,店长就去给汪小姐取两只手表。

那头琅华看到汪盐了,懒懒伸手,要她过去坐。店里其他的销售在分咖啡,也一面谢过汪小姐。

杯数买的还有余杯。琅华毫不客气地拿了杯给她身边的女士。

店长把两只表取过来,当着琅华的面,揭开给汪小姐过目:一只显赫限量的品牌,这只是因为表带被绞断了,他们专门请师傅赶工修复接起来的;另一只于琅华这种奢品成风的人来说,就显得平平无奇。

坐在琅华身边的女人,看着琅华手里那只修复好的高奢腕表,打趣的口吻:“能这样剪表带的,整个S城也找不出几个吧。”

琅华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把手表扔回盒子里,淡淡鼻孔出气,“你猜是谁?”

短短几个字,沙发对面而坐的两个人,相约明白了什么。打趣口吻的女人无意瞥一眼汪盐,后者淡然地颔首后,移开了目光。

康桥也无谓状,她不禁忖度这位女客人,从衣着傍身,从眉眼到形色。这是她们从前的职业病。

清新妍好的美人胚子。

不显赫,但也绝不轻悄。身上每一件饰品都只是辅佐她,不会越过她,更不会显得浮躁、俗气。可能出身工薪阶层以上,中产算不上。土著独生的女儿,自幼顺风顺水地过来,无论怎么浮沉,家世不会多翻身富贵但也绝不会拖她后腿,这样的女孩子,注定不会多差。生活是,工作是,嫁人更是。

通常,夫家对她们而言,都是锦上添花。

康桥喝一口琅华转赠的咖啡,口红印浓艳地留在上头。

边上的琅华,昨晚打了一夜牌,大半天下来,还是惺忪睡眼的样子,她不禁看热闹的姿态,也是故意挑明了,“修复和新表费用就给施惠来买账吧。”

汪盐摇头,说好的,她买了送给他的。因为婚前孙施惠给她置办了一衣帽间的东西。

“或者,以姑姑的名义免单?”

琅华笑一声,不依,说哪怕她老爹来都没折扣的。

“哦,怪不得爷爷不来这里裁衣了。”汪盐始终面上淡淡的,又过问起齐阿姨,这几天齐阿姨请假了,问还回来吗?

“回。怎么不回。她哪怕做到我爸去了,她也不会走的,你们放心。别以为孙施惠把阿秋弄回来,你们就主子仆子的穿一条裤子。”

汪盐不禁哂笑,说琅华想多了,是早起的时候,孙施惠明明在抱怨,阿秋养的鸡乱跑。

小北京踩着鸡屎的脚就跑到他们客厅来了。

阿秋在忙早饭,因为齐阿姨请假了。

孙施惠抱怨,这样分工不明确的工作,很没有效率。

主要是他踩到小北京那个鸡屎印子了。某人恨不得把小孩的头拧下来。

琅华讥讽:“哦,你们又觉得齐阿姨有用偿了?”

汪盐替孙施惠正名:“他本来请阿秋回来也不是顶齐阿姨的差。他是要阿秋一点点顾起爷爷的身后事而已,爷爷的一身寿衣都是阿秋管的。老规矩还得早早备好一个最后帮爷爷穿寿衣的人,福寿双全……”

“够了。孙施惠才不是这种人。”琅华喊断汪盐的话。

汪盐也起身来,一面要求买单,一面投一眼琅华,“是爷爷的授意。”

边上的康桥多听了几句,表示无趣极了,起身要跟琅华告辞去。店长几个老同事约她一起有空聚聚,喊她从前的名字,毛毛姐。

琅华吃了汪盐刚才的瘪,有意描补几句,要给她介绍康桥,“哦,她就是送我这幅画的人,你上次不是看过吗?”

汪盐依旧沉静,界外人的神情与冷漠。她上回就表示过了,这幅画和这里的陈设并不大衬。显然琅华没有听进去。

而康桥听琅华这样说,倒也没所谓起来,堆叠的笑意,问候对面人,以及她的先生。

“施惠这些年还好吗?”

汪小姐付完账,被告知电子□□在他们小程序和公众号都可以获取,如果要换实体□□,他们也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寄到客人手里。

她不大想回复。无论是心高气傲也好,还是有意回避这种俗务,汪盐都觉得不大有边界感。

因为,我没有理由去替你们转达什么。

就在她预备拿社交辞令的颔首敷衍过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