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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夏曾读过一首小诗, 叫做《最佳观赏点?》,它说:

人只适合远远地望,

并不适合端详。

越得不到才越倒海翻江,

越凑近看, 便越失色寻常。

留步吧。

就爱他的事不关?己, 和高高在上。

在她告别?大?山,回到绵水后,一切都回归正轨, 她也曾在心里反复咀嚼, 告诉自己时序之于她便是最佳观赏点?。

摘不到的月亮才最亮, 嗅不到的玫瑰才会一直芬芳。

隔着重重大?山, 他们之间有?着绝佳的距离,于是白?月光不会变成粘在胸口的白?米饭, 朱砂痣也不会化作蚊子血。

可再多的理智也无法叫她悬崖勒马。

她睁开眼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 她甚至能看清他鼻翼一侧有?颗很浅很淡的小痣, 像有?星星陨落亲吻在肌肤之上。

他嘴唇紧抿, 像是最刻板自律的君子,可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君子也有?凡心。

祝今夏看着那颗小痣, 又看着他轻颤的喉结,被无名浪潮所怂恿。

今夜他刮了胡子,理应得到奖赏。

她凝视着他下颌处干净清晰的弧线,有?一道阴影在那里留下一道弯折,隔着这?样?近的距离, 几乎能隐隐闻见剃须水的味道,辛辣里透着薄荷的凉。

这?一刻祝今夏恍然大?悟, 读再多光风霁月的书,学再多高屋建瓴的理论,人类终将在动心时刻心甘情愿沦为荷尔蒙的奴隶,对激素俯首臣称。

人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距离,凭什么?要推远?

她用炽热的目光看着那颗小小的痣,视线逐渐上移,昏暗的灯光下时序的脸轮廓分明,眉骨优越到叫人感慨老天造物有?多偏心。他微微敛眸,内双的眼尾显露出一道矜持的褶皱,像雨燕躲在檐下兀自害羞。

记忆中有?很多这?样?的时刻,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她,明明眼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却永远保有?一丝清明,克制而隐忍地保持距离。

他不会知?道有?时候沉默的挣扎更引人入胜,好过风花雪月漫天情话,好过无话不说有?问?必答。

更要紧的是,他不需要说,她全都能看懂。

接触到那样?的眼神,谁又能不为所动?

像是有?人在心里撒下一把?种子,它们争先恐后破土而出,却并未长成花朵或参天树木,而是汇成一片荆棘。

祝今夏只想劈开它们,不顾一切斩断阻碍,劈开它们。

她顺应内心,捉住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凑了上去。

她问?他:“你不亲我吗,时序?”

肉眼可见,时序鼻息沉重,眼神也更加暗沉,深陷的眉头隐隐浮出刻板的纹路,看她的眼神不是情人就是敌人,亦或二者皆有?。

人生?中第一次,祝今夏觉得自己从乖乖女、优等生?变成了坏女人。

她看出他的挣扎,所以坏心眼地抛出问?题,却不等他回答,已经干脆利落付诸行动。

时序脑中混沌如巨石陨落,掀起洪水滔天,很多话已至嘴边,却找不到一丝清明的理智能串联起来。

他鲜少有?过这?种时候,过往的人生?更像是数学题,不论再难也总有?解,而他习惯了有?条不紊,思路清晰的解题过程。

“你要亲我吗,时序?”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冷静点?”,“想好了再说话”,“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吗”,很多玩笑似的话可以阻止她,可拒绝的话还在嘴边沉浮,不等他开口,眼前的人影已朝他无限靠拢。

时序下意识侧头避让,却又避让得不够彻底,仅仅只错开了嘴唇,那个吻终究落在了相去不远的位置。

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避让不及,他无法为自己开脱。

他只知?道下一秒,柔软的触感贴在下颌与脖子相接处,带着沉重而滚烫的鼻息,烫得他心神俱灭,几乎浑身战栗。

三?十三?年,未曾有?过。

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气味,那阵蓬勃的绿意和沐浴露的花香混合在一处,像是海妖的歌声?,势要将这?片欲望海域的所有?过客都拉入其?中共沉浮。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一颤,喉结像积雪厚重的枝头,因负荷过载而震颤不已。

被握住的手?倏地收紧,以更大?的力气将她覆在其?中,几乎要将之折断。

怀里的人吃痛地溢出一声?,声?音闷在他的脖颈处,又化作新的魔咒将他拉入水深火热中。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与他的野蛮有?力相比,她有?着截然不同?的脆弱与柔软,只消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这?支美丽孤高的花。

那些梦中的隐秘,不为人道的世俗之欲,在无数个夜里折磨着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今却化为现实铺展开来。

他要用尽全力克制自己。

旺叔。

中心校。

一线天。

大?山。

脑子里反反复复翻腾着,像是魔咒一样?缠绕他半生?,又如紧箍咒一般束在头顶的枷锁。

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把?她揽入怀中。

“祝今夏……”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时序勉力定住心神,把?她拉开。

温热的触感从脖子上离开时,她留下的濡湿气息经由微凉夜风一蒸发,立马化作一片鸡皮疙瘩,似在抗议温暖源的离去。

明明不过几秒钟的贴近,离去后竟有?了空捞捞的感觉。

随着他坚决的动作,祝今夏被拉离他的怀抱,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时序没说话,她也没说话。

他的眼里是一片挣扎后的尘埃落定,尽管沉郁,却足够清明。

祝今夏看明白?了,这?叫她刚才还沸腾的血液忽然结冰。

人果然还是不该冲动行事,冲动是魔鬼,后悔也来不及。

她抽回手?来,揉了揉被他握痛的手?腕,低笑一声?,“送上门的都能坐怀不乱,你不该叫时序,该叫时下惠。”

嘴里说着一如既往插科打诨的话,紧绷的声?音却泄露了心声?,祝今夏几乎是落荒而逃,飞快地远离沙发、远离他,双脚趿上拖鞋的一瞬间,就匆忙扔下一句“我去睡了”,试图将自己藏进更隐秘安全的角落。

没走上两步,手?腕被人一把?拉住。

“祝今夏。”时序将她拉回沙发,用黑沉沉的眼睛凝视她,“我们谈谈。”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祝今夏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几乎听不进时序在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她主?动了,被拒绝了。

她都亲上去了,被他推开了。

她开始诘问?自己,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尝试?带他回来的时候,她可没有?一点?今晚要做点?什么?的预期。

她甚至开始对自己进行道德审判:

祝今夏,你才刚离婚,证书拿到手?还热乎着,前两天还下定决心要做个独立女性,今天就开始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了?

太离谱了。

太难堪了。

各种负面情绪涌上来,她像个岌岌可危的君主?,努力镇压暴乱的杂念,却力不从心。

那是一个略微潮湿的秋天的晚上,窗外似乎起了一层蒙蒙的雾,又或许是她的眼睛里起雾了,才会看周遭的一切都显得不甚清晰。

客厅的两面是巨大?的落地窗,足以看清小区里的万家灯火,一扇一扇的窗户像是威士忌里的冰块,一方一方,浮动在夜幕之上。

祝今夏吸吸鼻子,觉得有?点?难堪,但好在她今年二十九岁了,而非十九岁。十九岁的她可能会一整晚都陷入负面情绪里,二十九岁的她挣扎了几分钟,直接举手?投降了。

成年人要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打起精神来,收拾收拾烂摊子吧。

她终于平静下来,抬眼问?时序:“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身侧的男人微微一顿,反问?:“你对搞砸的定义是?”

“你在山里亲我那次——”祝今夏说,“我事后发了火,说你不经允许做这?种唐突的事情,让大?家再也回不去了,面对面都会尴尬,再也不能无话不说——这?就是搞砸。”

时序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没亲到。”

……?

祝今夏有?点?不可置信,抬高了嗓音:“现在是在跟你讨论亲没亲到的问?题吗?”

“你刚才也没亲到,所以我们扯平了。”

她破涕为笑,是被气笑的。

“行,行行行,没亲到,扯平了。”

“所以你也用不着难堪,大?可以告诉我,这?是一报还一报。”时序抽了张纸,按捺住想帮她擦眼泪的冲动,塞她手?里。

祝今夏没好气地拍开了,自己用手?背擦了把?脸,“那你跑来绵水是干什么?的?就为了勾引我行差踏错,最后被你拒绝,一报还一报?”

时序似有?无奈,“祝今夏,你讲讲道理,我怎么?勾引你了?”

“你借口有?会连夜赶来,又是照顾我奶奶,又是说我不哭了就不算白?跑一趟。”祝今夏越说越站得住脚,终于从刚才的自怨自艾里抽身而出,开始把?炮火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还敢说不是你勾引我?”

她继续往下罗列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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