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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泽生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太宰治。

他遇到太宰治的时候对方十三岁,在泷泽生的眼里他瘦瘦小小,纤细又残破,一幅没有得到好好照顾的模样。

大概还是系统为他设置的年龄吧,他又比任务对象大了两岁,不至于过于年长令他生出警惕,恰巧是身高蹿得最猛的那几年,某种程度上很适合照顾人。

泷泽生在河岸边发现了太宰治。

当时他正从打工的地方领取了一个月的报酬回家去,感恩那黑心的工厂老板,没错,黑心的工厂老板,可以雇佣他这一看就没有成年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孩子,虽然劳动的薪水低到有些令他发指,但怎么都是正当所得,所以泷泽生那天非常开心。

然后那少得可怜的薪水全被拿去救太宰治了。

可惜那时泷泽生不应该知道他叫什么,他是谁,系统郑重其事的给他念了三遍太宰治的名字,泷泽生才意识到那个奄奄一息的小鬼是他的任务对象。

简单检查了下,他确定太宰治虽然趴在河边,但没有溺水窒息,身上有着各种外伤,就好像受到了长时间的虐待一般凄惨。

他把昏迷的黑发少年背起,小心的错开对方身上的伤口,对方的衣服湿漉漉的,在这个阴晴不定的秋季,风一吹就只能感到冷,泷泽生的衣服也被浸湿了,但是保护任务对象的热切令他根本不在乎这点儿小细节——他一路把太宰治带去了贫民窟,自己所知的黑诊所那。

中途太宰治醒了。

他被冻醒的。

昏沉的大脑传来一阵阵的刺痛感,长时间的失温令他的感知变得混乱,伤口疼痛又酸胀,麻木且如蚂蚁撕咬般瘙痒,衣服粘腻又沉重,干涩之后结块一般贴在他的皮肤上,是一个令他厌恶的,估计也没人会喜欢的糟糕状态。

然而,拖着他的那双手无比平稳,他的胸膛紧贴在对方的背上,密不透风反而无比熨帖温暖,这个不知名的好心泛滥的家伙——姑且称为好心人吧,正一步一步,若无其事的把他往贫民窟的方向带去。

太宰治能感到自己的眼皮无比沉重,但他仍然游移着视线,在泷泽生雪白的发丝上,在他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在他有些陈旧破烂的鞋子上,以及那称不上急切却也不算散漫的步伐上。

累。

好累……

太宰治任自己的脑袋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他的脸颊正和对方的后颈紧紧相贴,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但他没有任何挪动的想法。

没有力气挣开是一点,身体上的痛楚令他不想活动是一点,更多的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无关紧要。

被带去哪里,会得来怎样的待遇,他的大脑本能的在警惕,但是心里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如此漠然的,几乎了无生息的任一切发展,用荒芜的心麻木的接收着信息——命运会把我带向何处。

这无聊透顶的世界又要给我展现什么?

泷泽生最后停在了一处黑诊所。

招牌都被藏在很隐秘的地方,看来没有营业执照的地方定不会那么大胆,太宰治闭上了眸,缓缓想到——

出身于贫民窟的小子,一般都会抗拒于找警察求助,也难怪会把他带来这种地方了。

体力真是好。

之后的一切都在混沌中发生,太宰治不知何时再次失去了意识。

总之等他醒来时,身边早已经没有了那个把他救起的人。

没见到脸。

也没听到声音。

然而太宰治莫名的想——

如果下次见到那个人,他会第一时间认出来。

***

那个下一次很快就出现了。

泷泽生回去后还一直心心念念着他的任务对象,但系统从来没见过把任务对象丢那自己回家的工具人,说他消极怠工,说他和五条悟自初见后的好几天都没有主动离开过目标,结果现在呢,他这么好一个照顾病人的身份不用,白白浪费了它构建偶遇桥段的苦心。

泷泽生无言了很久,对它说,[你在开玩笑吗?我在这边是有同伴的啊。]

系统震惊极了,[同伴?你为什么需要同伴,你只需要把太宰治照顾好了就行。]

彼时泷泽生还在帮中也洗衣服——没有什么,中也不是懒鬼,也不是仗着首领身份胡乱指使组织成员的暴徒,泷泽生只是在他出门对抗敌对组织时帮他处理掉上一次打斗后弄脏的衣物,他一心二用的在脑内和系统交流着,[他也没有生命危险,我总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吧。]

[你在开玩笑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差得随时都要嗝屁了!]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小鬼们玩过家家?]

[浪费时间,纯纯浪费时间,你的目标是太宰治,不是中原中也,我们已经失误过一次了,不过再错过更多了。]

系统一连说了好多问句,犹如出现了程序乱码。

泷泽生在它的催促下迅速把衣服晾起,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准备出门。

然后他听到了省吾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是吧,你是奴隶命吗,中也不会因为你洗了几件衣服就对你另眼相看的。”

泷泽生停住脚步,用不悦的表情看向了他。

省吾无动于衷,挑衅到了泷泽生反而是他的目的,他嘲笑道,“不过算了,毕竟你是喜欢巴结主人的狗。”

真奇怪。

泷泽生挑眉看向他。

“你吃错药了?”

“啊?”

泷泽生眼里无比正常的小事,在他们眼中是自降身份,是献媚,是狗腿。

“你以为我不会生气吗?”

省吾愣了愣,“什么?”

下一秒,一个拳头直直对着他的面门打来,和泷泽生个子相当的少年惨叫一声踉跄着后退,弓着身子捂住了口鼻,他眼冒泪花的怒瞪泷泽生,张嘴想骂些什么,却被泷泽生抢了先。

碧眸少年盛气凌人道,“傻比,老子没给你洗衣服让你眼红了?你的脑子里进了泥巴吗?跟我玩霸凌那一套。”

他这边的争执很快吸引了别人的注意,白濑和几个少年匆匆跑到了他们身边,“羊里禁止内斗,禁止伤害同伴!”

“这规矩少了一条。”泷泽生甩着手腕说,“伤害不包括语言是么?”

“泷泽,我想省吾只是看不惯你这么低三下气的对中也,”白濑抚一郎充当着和事佬,“毕竟你在羊里也呆了好多年了,我们本来就是同伴,没有谁比谁尊贵,所以你不用这么宠着他。”

不用这么宠着他。

泷泽生回味了一下这句话,意识到这些孩子大概把他对中也的好当成了某种权力的倾斜,某种下级对上级的忠诚宣告,他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你们在玩过家家吗?”

“……哈?”

“既然都说是同伴,又在想着这个组织变成黑手党那样的权利集合体。”

白濑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幼稚鬼。”

少年们顿时露出了惊怒的表情,“你!”

泷泽生与他们不欢而散。

因为这件事,他暂时不用回羊的基地了,想到那些流言蜚语和口舌之战他就嫌烦,于是打算出门避几天风头。

避风头的地点就是那家无意中发现的黑诊所。

泷泽生犹如主人般推门走进的时候,发现森医生不在,爱丽丝也不在,杂乱的屋子里只有窝在沙发上一团黑色人影。

他从河边救起来的少年正侧躺在沙发上,手下按着一本书,黑色的发丝凌乱的打在脸颊上,眸子紧闭,像是看书看累了后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泷泽生默然的凝视了他几秒。

用细致的,略微打量的目光,即使他在初见到太宰治的时候就这么做过了。

几秒过后,泷泽生自觉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到太宰治,他坐到了沙发的对面,从桌面的一摞书里随意的抽出了一本,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纸页。

啊,感觉是超出这个年龄的深奥东西。

森医生到底在给他看什么?

泷泽生看了几页就无趣的将书本摊在了脸上。

闻着印刷油墨的味道,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于是,隔了那么多年。

他这个伴侣型工具人要开始崭新的人生了。

工作就是生活,而生活要浪漫且热烈。

默念着这条人生准则,泷泽生若有所觉的拿开了书本,转过了头。

他对上了一双清澈又黑沉的,犹如氧化凝固着蜜糖的鸢色眼眸。

这个对视无声又有些不合常理的漫长,泷泽生感觉对方在好奇的打量他,用迄今为止的所有知识去分析揣度他,黑发少年的眼里没有面对生人的警觉,唯有了然和探究。

泷泽生露出了对任务目标的,温和且真切的笑容,“中午好。”

然后太宰治呼吸窒了下。

他直起身子,挨着沙发的头发被挤压得贴在脸上,太宰治在那个笑容下兴致寥寥的想: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泷泽生刷的亮出了自己的工资条,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太宰治的面前,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纯真的期盼,“为了医治你,我花光了这个月的工资,哦,真是见鬼,我这个月要喝西北风了,原谅我是个慷慨又吝啬的家伙,请问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太宰治:“……”

出身贫民窟的家伙,的确会对金钱有极深的执着。

他打了喷嚏。

紧接着这震动穿过他的胸口,带动了他身上隐隐作痛的暗伤,令他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一只手比他还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口鼻被堵住后,咳嗽的冲动便被快速按压下去,随后他的唇边被递来一杯温水,气质温和的少年自来熟一般,用关切的语气说,“先喝点儿水,森医生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啊,怎么能留着伤患独自在家呢,啊,难道我给的钱不够?是我给的钱不够?黑心的商人!”

泷泽生顺势骂骂咧咧,“他有没有身为医者的责任心啊!”

“……”

原来如此……

虽然语意带着嗔怪,却不带恶意。

太宰治沉默的打开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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