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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丹古收回视线,示意瑶英归坐,摘下手上的兽皮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细瘦有力的手指。

瑶英恍然大悟,弯腰坐下,低头卷起袖子,火光下白如凝脂的皓腕伸到苏丹古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在其他男人面前,她不会这么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胳膊,苏丹古和其他人不同,来高昌途中的几次试探让她明白他眼中可能根本没有男女之别,她在他面前只是个病人,自然无需忸怩忌讳。

而且他这些天每晚都要为她诊脉,她已经习惯了。

苏丹古两指搭在瑶英腕上,半晌没说话,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拧起。

瑶英累了一天,心力交瘁,坐在火炉边烤着,浑身骨头发软,热气烘得双颊发烫,眼皮越来越沉,等了一会儿,意识朦胧,勉力强撑,脑袋一点一点打起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鬼脸面具,呆了一呆。

她下意识伸出左手,手指摸到面具,冷冰冰的。

苏丹古一动不动,面具下的碧眸抬起,和瑶英对视。

两人挨得很近,四目相接。

苏丹古的眼神里带着疑问。

瑶英从下向上仰望着他,眸光湿漉漉的,眼波迷离,春色潋滟,眉梢晕花描得妖娆妩媚,仿佛有阵阵幽香逸出。

屋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气氛古怪。

苏丹古先挪开了视线。

瑶英回过神,发现自己手指搭在苏丹古脸上,还捏着他的面具不放,顿时手脚僵直,不敢动作,脸上烧得更热了。

缘觉站在墙角里,盯着瑶英那只放肆的手,面皮抽搐,眼珠几乎要暴眶而出。

公主居然动手了!

瑶英保持着抬手的动作,一动不敢动,眼光四下里乱晃,彻底清醒过来,余光扫到缘觉看向自己的惊恐谴责的眼神,嘴角轻轻抽了两下,尴尬得浑身冒汗。

苏丹古没做声。

为什么不训斥她无礼?

瑶英手都酸了,眼看苏丹古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一横,干脆继续往前凑,手指摸到面具边沿,微微用力,把面具摘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将军不必时时刻刻戴着面具。”

面具揭开,苏丹古的脸露了出来。

缘觉瞠目结舌,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瑶英手里紧捏着面具,脸上理直气壮,其实手脚僵硬,心跳如鼓。

苏丹古垂眸不语,任由她摘下面具,继续为她看脉象。

就像一个纵容孩子胡闹的长辈。

瑶英抬眼看他的脸色。

他神情平静,火光映照下,遍布狰狞伤疤的脸看起来竟有几分柔和的感觉。

瑶英悄悄松了口气,放开鬼脸面具,觉得他这张脸比鬼脸面具好看多了。

苏丹古收回两指,示意瑶英换一只手,两只手都搭过脉,眉头拧起,道:“公主有些发热,明天再吃两剂药。”

瑶英脸上露出苦恼之色。

送杨迁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上滚热,以为是累着了,没有在意,后来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觉得好了些,只是下马车的时候有些头晕目眩,想着今晚再好好睡一觉也就好了,没想到这点不适还是被苏丹古发现了。

苏丹古起身,道:“公主既然身体不适,明天不宜出门,后天再进宫。”

瑶英跟着起身,闻言,赶紧摇头:“不用了,我一定好好吃药,明天进宫吧。”

苏丹古看她一眼,淡淡地道:“公主天生不足,后天须勤加保养,讳疾忌医,恐成大症。”

瑶英做出乖乖听训的样子,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将军说的是,不过我这是老毛病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就没事了,将军明早再为我看一次脉,假如我好了,我们即日进宫?”

她征求他的意见,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沙哑,语调柔和宛转,听起来有点像在撒娇。

苏丹古抬头,看向庭院外漫天飘落的飞雪,点点头,扫一眼角落里的缘觉。

缘觉会意,垂首应是,走到瑶英面前,道:“公主,夜深了,属下送您回房。”

瑶英转身出了厅堂,回屋刚歇下,亲兵送来一碗刚刚煎好的药,道:“摄政王说请公主服了药再就寝。”

她愣了一下,谢过亲兵,喝了药睡下,躺在枕上,闭着眼睛思考。

苏丹古懂医理,他的医术是跟着谁学的?阿史那毕娑和他是同门,为什么没学过医?

瑶英越来越肯定苏丹古一定照顾过久病之人,而且那个人和她一样需要长期服药,所以他才对散药之事如此了解。

在她的印象里,王宫中好像只有昙摩罗伽在服药……

瑶英实在疲倦,还没理清思路,已经跌入梦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