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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呼吸绵长均匀,昙摩罗伽睁开眼睛,握住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看了半晌,喉头滚动了一下,轻轻地放回锦被里。

烛火早就灭了,帐中光线昏暗。

他看着幽暗中她恬静的睡颜,平复下来,伸手轻抚她的侧脸,手指拂过她秀气的眉,红润的面颊,在她柔软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吻了一下。

瑶英梦中感觉到什么东西贴了过来,伸手一拍。

啪的一声。

昙摩罗伽胳膊上挨了一下,清醒过来,退回去,望着她,唇角轻轻扬起。

睡着的时候脾气最大。

……

映在毡帘上的光线越来越亮。

瑶英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的,昙摩罗伽已经起身出去了。不知道他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她迷糊中醒来时,他不在身边。

侍女入帐,送来热水和新衣,服侍她洗漱,帐中烧了火盆,暖融融的。

瑶英浑身酸痛,昨晚被昙摩罗伽紧紧禁锢着时,虽然他很克制,但是她的手臂、肩膀、腰上还是有好几处被捏红了,沐浴毕,换了身衣裳,神清气爽。

侍女抬来一张大食案,案上鎏金盘碗盏碟一层摞一层,堆得满满当当,羔羊肉,牛肉,鹿肉,酥油,麦抓饭,糜粥,荤素馕饼,一盘石榴,一盘阿月浑子,一盘烟熏葡萄,一盘刺蜜,还有一碟碟糕糖果子,琳琅满目。

瑶英吃了一惊,昙摩罗伽平时用膳,不过是一盘羊肉加一碟素馕饼而已,今天的早膳怎么准备了这么多?别的也就罢了,这个时节石榴、刺蜜可不多见。

“我吃不完这些,撤下去散给其他人吃吧。”

“这是王前天吩咐的。”

侍女道,朝瑶英行礼,退了出去。

瑶英一头雾水,只吃了馕饼和糜粥,其他的一样没动,出了营帐,往西军驻扎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王庭人见了她,不论是仆从、平民、士兵或是官员,都停下手里忙活的事,左手握拳置于胸前,恭敬地朝她行礼。

瑶英心头疑惑更深,忙完了自己的事,叫来缘觉。

缘觉还没走近,先躬身行礼,笑眯眯地道:“小的拜见王后。”

瑶英愣住,这一惊非同小可。

“什么王后?”

缘觉抬起头,神情比她还要茫然:“王后就是公主您啊。”

瑶英笑了笑,道:“还没昭告天下,也没交换国书,你们别这么叫我,和以前一样,叫我公主就好了。”

缘觉挠了挠头皮,“王后,王昨天带着您参加大典,就是宣布立后了,前天王吩咐,从今天开始,每天安排人给您送来早膳,王庭人都知道了……”

昨天在大典陪着他就是昭告天下了?他还在大典前安排了送膳的事?

瑶英眉头轻蹙,问:“今早的早膳有什么讲究?”

缘觉脸上微微红了,道:“按王庭的风俗……那是给新娘预备的膳食……从昨天大典开始,接下来三个月每天的膳食都是这些……”

瑶英嘴角抽了抽。

难怪今早的早膳那么丰富,多得长案都摆不下了。

“王后,王庭和中原的风俗不一样。在王庭,谁家郎君想要娶小娘子,只要小娘子乐意,郎君带着人把小娘子抢回家中,就算成婚了,这几个月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新娘,几个月以后……”

缘觉突然顿住,咳嗽了两声,接着道,“新郎带着新娘回娘家拜访,就算是礼成。大典上公主和王一起接受百官朝拜,您在我们王庭人眼中,已经是我们的王后了。”

瑶英想起来了,王庭时兴抢婚。

部落之间奉行抢婚制度,新郎想要求娶谁家女儿,私底下私会,将那家女儿抢回家中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再带着新娘去她家拜礼,通常两家会在婚礼前默许婚事。

她哭笑不得。

昨天的大典以后,在王庭人眼里,她算是被昙摩罗伽“抢”回来的新娘?

瑶英回到大帐,昙摩罗伽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帐中批答国书,一身锦衣,正襟危坐,从背影看,仿佛还是个研读经文的和尚。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俯身,避开伤口,一双藕臂搭在他肩膀上,“罗伽,缘觉说王庭人已经把我当成王后了。”

昙摩罗伽执笔书写,脸色平静:“公主就是我的王后。”

瑶英莞尔,“你不是说还没成亲呢……”

这是他昨晚说过的话。

昙摩罗伽手上一顿,放下笔,侧过头,看着瑶英的眼睛。

“昨晚……对我来说,公主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等国书送达,王庭就正式举行典礼。”

他轻轻地道,神色郑重。

瑶英先是怔住,有点想笑,看他这么严肃,没敢笑出声,只微笑着抱住他。对他来说,昨晚那样帮他,他就得负责,她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在他的脸颊和头顶上印下两个吻,直起身,正要抬脚走开,腕上一紧,被他拉进怀中,额上微热,他的唇一点点滑下,和她唇舌交缠。

帐外响起脚步声,毕娑在外面禀报。

昙摩罗伽放开瑶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毡帘外,目光还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毕娑进帐,咳嗽一声,道:“王,各处都安置妥当了。金勃小王子负责收拢那些北戎俘虏,各部开始陆续撤回部落,莫毗多回军部,各地驻兵也开始陆续返回驻地……”

他禀报了几件事,拿出一封羊皮纸。

昙摩罗伽接过羊皮纸,看完信,面色如常,道:“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切按我的吩咐去办。”

毕娑长叹一口气,抱拳应是,欲言又止,神情挣扎。

昙摩罗伽低头继续批阅文书。

毕娑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退出大帐。

公主府原来的亲兵迎了上来,小声问:“将军,王怎么说?”

毕娑摇摇头:“我没告诉王,这种小事不用和他提起。”

“可是公主的尊号怎么办?”

毕娑望着远方。

赤玛公主死了,死在乱军之中。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姐姐,还是派人去打听她的下落,找到了她的尸首。

“人死如灯灭,不管赤玛做了多少恶事,她始终是王庭的公主,应该给她一份体面,但是她和世家勾结,引得朝堂大乱,北戎大军围城前,她又带着近卫军弃城而逃……这样的公主,我要怎么劝说罗伽给她尊号?”

罗伽宽仁,只要他苦苦哀求,说不定罗伽会同意保留赤玛的尊号,但是百姓能够接受吗?般若、阿狸和其他死去的亲兵得到忠义之名,供奉在佛寺,为百姓赞颂,赤玛和其他带着私兵弃城逃跑的世家铸下恶果,罪大恶极,被百姓憎恶,理应受到惩处,这样赏罚分明才能安抚人心。他不该因一己之私去让罗伽为难。

毕娑舒口气,道。

亲兵的头低了下去。

毕娑抬脚走开,淡淡地道:“她总说自己是昙摩家的女儿,把她葬在母亲身边吧。”

亲兵应是。

……

与此同时,西军营帐里,轻骑带来一封从万里之外中原送来的信。

“给明月奴的信?谁寄来的?”

李仲虔接过信,看一眼信封上的字迹,剑眉轻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