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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

药童原本在专心致志给人按着方子抓药, 乍然闻声抬头,见到一品貌气度皆非凡, 高大俊美的男人,生生吓了一跳。

“你...你是?”

喻凛取出几片金叶子放上去,药童的眼睛都直了。

他伸手便想去拿,想到那小娘子楚楚可怜的样貌,往常她也多给了不少的银钱,不好出卖人家的阴私事。

可眼前的金叶子着实太晃眼了,便是他在药堂坐上个二三十年, 只怕也挣不到这些钱,心下左右犹豫不决。

“不知公子是那小娘子的什么人?”药童打听道。

喻凛没有说话,又取出几片金叶子放上去, 摞得高高的。

“够了么?”

药童眼神发亮,当下心一横,收下了。

低声笑着说,“我瞧着公子这等品貌也不像是坏人, 只有一点,我与公子说了, 公子切忌不能往外传。”

听着药童的口风,似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内情。

喻凛微不可查蹙起眉头, 语气却淡如寻常,颔首,“说罢。”

瞧着药童神秘兮兮凑过来的模样, 他本来没什么疑云的心中愈发浮现出古怪。

方氏难道不是来看孩子的么?她是不是身子有什么大碍。

若真是有, 上一次太医来把脉已经能够把出来了。

“......”

喻凛之所以进入药堂, 一是因为她只拿了药, 并不曾给郎中把脉, 二来是想探听她的身骨情况,未免回去之后,她含糊其辞不肯说实情。

倒也不是因为不信任方幼眠,只为她这个人总是沉默寡言,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即便他是她的夫君,也从不见她多跟她说几句。

还有今日他寻陆如安帮忙挪籍户的事情,一定要让千岭回去好生查查。

下一息,喻凛怎么都没有想到。

药童会跟他说,“那小娘子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不想要孩子,又觉得避子汤药煎起来太过于麻烦,便差我们堂内的郎中给配了避子的药丸。”

“想必上一次的避子药丸已经吃光了,这才过来要新的。”

喻凛的脸色巨变,避子药丸四个字压在他的心头,令他不由自主震惊失态。

“你说什么?!”

药童被他突如其来转变的脸色和气势给吓到了,忍不住哆嗦,话也变得磕磕绊绊重复了一遍适才所言。

“你没有说谎?”男人嗓音摄出威压,寒气森森的脸色十分吓人。

“没、没有。”药童连忙摇头又点头,“我说的句句属实。”

喻凛阴气沉沉看了药童许久,吓得对方腿脚都软了,金叶子都不敢拿,只觉得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真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让眼前的温润公子瞬间变成了活阎王,只怕下一刻小命不保。

喻凛眉心不住跳动,心里就跟烈火焚烧一般难受。

他艰涩闭眼忍下情绪,给药童丢下一句,今日他来过问之时,不许任何人知晓,否则...

药童都不用他过多威胁,连连点头,“公子...”连称呼都变了,“不不不..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办,决计不敢多言透露。”

喻凛抬脚走出了药堂。

骑马回程的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昨日深夜两人说话,他问她可想要孩子,她说犹豫了片刻便说想要。

那时候他尚且以为她的犹豫是为着今日来见陆如安,所以才迟疑,是怕他看出来,她外出私会外男。

敢情里面真正的缘由是为着这个避子药丸。

那时候她哄他说想要孩子,又罕见的笑,见到她笑了,他也像个傻子一般跟着笑。

原来方氏不是因为想到会和他有孩子而发自内心的笑,是因为嘲讽罢....

是觉得他的真心问话可笑,见蒙混住了他而笑。

方氏竟敢如此愚弄他!

他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有何处对不起她?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喻凛扪心自问,自打她嫁进喻家以来,对她也算是不错罢?

虽说一开始因为无法接受突然有个成亲多年的妻子,且不了解,而有些冷落了她,可他也从来没有对她为难苛责过。

母亲和小妹总是胡搅蛮缠,他该给她的维护,优待,容忍,尊严,体面,诸如此类,无一不尽到了份上。

祖母和母亲一直想要孩子,连带着家里几房长辈一直给她送补品,小厨房每日煎着药膳,她一直这样保养补着身子,差不离有小半年了,依然不见有个动静。

喻凛虽然没有很着急要子嗣,可见祖母和母亲总是这样催促她,也于心不忍,能帮着她抵挡的地方,都帮着她抵挡搪塞过去了。

前几日祖母又问孩子,喻凛甚至想过,方氏身子骨没有问题,莫不是他有些什么问题。

不如私下里找太医看看,他并不是什么讳疾忌医的人,若真是他身子有问题,也该趁早说了出来,可别因为他的缘故,白白叫方氏给他承担了罪名。

可她呢,方氏是怎么对他的?

她偷偷吃避子药丸,将所有人蒙在鼓里,把家里忧心挂虑她的人耍得团团转。

呵...

上一次上神节,他诚心提前邀约,为了带着她出去散心,去靖州忙公差的那段日子,紧赶慢赶,有几日都不得歇息,就为了早些回来,带着她出去。

她隐瞒欺骗让他忧虑担心不说,又在外面口无遮拦说那些话,气得他整日整夜无法安寝。

后面他的气自己消了,又总想着她年岁小,在家里没有说胡的体己人,便也算了,不要揪到面上,让她过于难堪。

没想到,还有这一桩事情夹杂着,除此之外,方氏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喻凛越想,胸腔中越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提着方幼眠过来面前质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厌恶他?有多厌恶?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去吃避子的药丸。

原来这就是被人玩弄于掌心,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幼年至于现在,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将他玩弄哄骗于股掌之中,也没有人能够这样哄骗到她。

方幼眠破了很多的先例。

她真是厉害。

马匹赶到了喻府的门前,千岭出来复命,说方幼眠已经到家了。

喻凛冷冷看着府宅的匾额大门,恨不得冲进去找她。

可真如此,只会闹得难堪罢了。

眼下心中百种滋味交杂,又在气头之上,实在不是找她理论质问的好时候,否则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么多年在战场之上,喻凛最深的体悟便是,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实则还有一点藏在内心深处的心绪,他害怕听到方氏的答案。

不论是厌恶他,亦或是不想要怀上他的孩子...

他都不想听。

“去工部。”喻凛冷声,调转了马头离开。

千岭不懂自家主子为何这样气盛吓人,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喻凛没有归家,心里的气全都转向了公事。

工部和刑部,乃至整个督查司的官员,见到大都督那张凛然森寒的脸,无一不面面相觑。

纷纷自省,莫不是自家有什么错处被发现了不是?

趁着喻凛不注意,向他千岭讨教问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叫都督大人脸色如此难看?

千岭也不明白内情,应当还是因为少夫人私会外男的事情,可这是上司大人的私家事,千岭不敢多言,索性摇头,只叫众位官员小心谨慎些。

虽说众位都足够小心谨慎了,依旧被喻凛挑了不少的错处,他比往日还要严苛不少,一点子微不足道的遗漏都能招骂,整个下午至晚间,两部一司皆笼罩着沉闷的惴惴之气。

好不容易喻凛终于走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彻底软了下来,捞起袖子擦脸上的冷汗。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玉面阎王。”这是喻凛在刑部的称号。

往日他温润少言众人都怕,今儿冷下脸来,可算是真正体会到了,真是叫人恐惧不止。

忙碌了一下午的公事,喻凛心里的恼怒依旧没有消散多少。

另外,他想起来一事,那日母亲叫去用膳,她在内室的妆奁台不知吃什么东西,他在后面询问,方氏仿佛受到惊吓,连连咳嗽不止,还砸了手里的东西,他手疾眼快接住了,犹记得,是一个小盒子。

后面忙着给她端茶倒水拍背,随手放在了桌上,再后来就不见了。

等她缓和过来了,喻凛问她吃了什么,她只说是没有吃什么,不过是想到家里人略微失神,说她阿弟给她做了一支珠钗。

结合今日所见到的,无比警惕机灵的方幼眠,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咳嗽,妆奁台上的物件东西果真是“不经意”扫落的么?

那个小盒子看起来十分古怪,细细深入想,不像是能装珠钗的样子。

前一晚,他与她贴身亲密。

翌日想着许久没有陪她,便想多陪她待待,一整日都带着她玩牌,她没有独处的时候。

所以,那个时候她是偷吃在吃避子药丸,当着他的面不好吃,也怕身边的人发现,更怕过了时辰,误了药效,所以躲躲藏藏,慌乱不止。

细想起来,一切都捋得顺了。

那个小盒子之前定然被她放在妆奁台的某一处,而今说不定被她转移了地方,但终归是放在了院内,只要找找就好,玉棠阁太大了,大张旗鼓搜寻,定然奇怪,加之方氏警惕,那东西很不起眼....

喻凛思来想去,心里已经有了谋算。

方氏这已经算是第二次愚弄他了,戳破她的谎言,十分的简单,只需要用计谋调出那个东西,或者直接找了太医来,给她把了脉,一切摆到台面上就是了。

可如若是这样,她又做何反应呢?跟她说什么?

羞恼,难堪,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与他解释?还是巧舌如簧寻到新的借口哄骗他?

今日听到她跟陆如安说要转她弟弟的籍户,陆如安不解问她为什么,她不都说了。

不想弟弟妹妹如同她一般,被人掌控迎娶嫁人。

她嫁给他是勉强,是因为不得不听从家里人安排的结果,再者说,当初与她有姻缘的,也不是他,而是三房的喻昭,若不是三房的喻昭有了定亲的姑娘,祖母看上了她,两人也不会有这番姻缘,她早就回蜀地去了。

可她已经嫁给了他,况且当初圆房,是她先主动,他已经问过她了,是否想好了?

她虽然没有说,却也用行动告知他,她是想好的。

如今却反悔。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摆到台面上说,即便是不想要孩子,跟他直言又何妨,何必要这样偷偷吃避子药丸,将他蒙在鼓里。

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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