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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

听到了温柔磁沉的语调, 方幼眠的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先一步落稳了。

尤其是她因为紧张害怕提溜起来的瘦削的肩膀, 一瞬间耷下去。

大惊之后的回魂。

定了定神,发现眼前的人正是喻凛,她闭眼喘息平复心绪。

喻凛看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没有忍住,拉着她的细腰将人给攥带过来,将她抱到了怀里。

方幼眠起初怔松,后面渐渐地放松下来, 刚睡醒的此刻的她,也只是醒了而已,总感觉意识还没有彻底回笼, 身体的力气也没有复位。

不知是不是喻凛有过很多次亲密的关系,亦或者他的怀抱太过于宽阔温热,比窝在被褥里,还要令人感觉到安全舒坦。

方幼眠并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唯一不好的是, 喻凛的身形高大,身量又高, 即便是坐在床沿边上抱她,方幼眠也不得不往上够了够身子。

这会子她没力气, 脑袋瓜虚弱耷拉窝在他的肩上,额头贴着男人的脖颈,近在咫尺是他凸起的喉骨。

男人的大掌控着她的后腰, 不叫她攀附得比较累, 将娇小的她揽抱得严严实实, 庇护在自己的臂弯当中, 给予她一片舒坦的方寸之地。

方幼眠鼻息之间是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 莫名令人安定,“......”

吃了安神药,她睡了许久,中间醒过来一次,睁着眼看着幔帐顶,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后半段便一直在做噩梦。

起初她梦到一些往事,是姨娘卧病,她照拂姨娘,又看顾弟弟妹妹的时候。

她还小呢,整个人站起来一侧的篓子高多少,但弟弟妹妹更小,裹在半新不旧打着布丁的襁褓衣当中,妹妹病弱,气息微微,脸色呈现出不自然的涨红,弟弟稍微好一点,还会蹬蹬腿。

姨娘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因为身子实在太虚弱了,她一天都醒不过来几次,即便是醒过来,意识多数混沌,郎中说她快要死了,吃药也是于事无补,让方幼眠早点预备棺木。

郎中走了之后,方幼眠好久都没有从郎中说的话回魂,她看着姨娘瘦弱无比的面庞,姨娘年轻的时候在蜀地很有名,并非因为她的家世,而是因为她的美貌。

蜀地的人形容姨娘,用了一句话,百十来年都出不了一个这么漂亮的。

姨娘双亲早亡,而后寄养在了姨母家中,虽然姨娘没有说过,可方幼眠还是从一些细微末节得知她从前过得很不好,总是被人“欺负”。

姨母想将她“卖”,不,是许配出去,得到一个丰厚的钱财,收回她这些年对姨娘的供养。

上门求亲的人很多,后面还是落到了方家。

即便是过去做小,但因为方家给的银钱最多,方家在蜀地又有体面,这门姻亲很快便达成了。

姨娘一直想要一个家,虽然方家她是做小的,算是奴婢,但比从前要好,头几年很愉悦,后面她伤痕累累,跟小小的懵懂的方幼眠哭诉。

原来女子嫁了人,也不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方幼眠给她擦眼泪,她哭得太伤心了,无比失态,粘稠的鼻涕混着眼泪把枕头打得湿透,和帕子一样能够拧出水来。

起初方幼眠还跟着她一起难过,会跟着她一起掉眼泪,后面听多了无比厌烦,甚至有些不耐。

为什么知道自己错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知道回头,郎中说若是姨娘振作,还会有几年活头。

可她意识消沉,一蹶不振,即便一直吃药,可还是日渐虚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了,弟弟妹妹更像是方幼眠的小孩。

方幼眠有几次见到姨娘定定看着襁褓当中的弟弟妹妹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到姨娘的眼神当中流露出几丝恨意。

甚至生出了一丝可笑的想法,若是姨娘有力气,又下得去手,或许她会把弟弟妹妹掐死。

她很少抱过弟弟妹妹。

说是没有力气,不想摔到两人。

不知道姨娘的心意,但方幼眠却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有一段时日很恨她,在寒冬腊月里给人浆洗衣物换钱给她买棺木的时候。

为什么一副普通的棺木要得那么贵,足够她两个月的饭菜钱,因为她吃得少,或许还可以抵三个月。

那个时候蜀地下雪,方幼眠坐在门边,破旧的屋内烧着呛人的柴木,姨娘和弟弟妹妹都在榻上,就她一个人在门边洗衣裳。

她背过身,眼尾和她长满冻疮的手指一样红,眼泪吧嗒啪嗒往下掉,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滴落,掩盖了她哭的声音。

她浑身都是冷的,只有眼泪温热,可掉入木盆当中瞬间冰冷浑浊,她真讨厌姨娘,如果不是她,她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为了她的棺木,她要给人浆洗一年的衣衫,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个世上来,更恨她的父亲。

两人唯一带给她的只有出色的相貌,这样的相貌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好处,却总是受到骚扰欺负。

委屈委屈着也习惯了,甚至是麻木,所以嫁入喻家之后才会那么逆来顺受,沉默寡言。

她炙热灵动的属于少女的心被冰封在尘年往事里。

喻凛一直用属于他自身刁钻霸道的方式接近靠近她,他的怀抱好温暖,把她心上的冰融化了大半,冰水融化成了泪眼,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方幼眠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他说了很多,说起她的梦。

促使她回神的是,喻凛将她抱得太紧,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来,她后知后觉,发现她跟喻凛张口说了之前的事情。

“眠眠...”男人越发将她揽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方幼眠的意识总算回拢了,归拢到了她的正位里。

不过她不明白,喻凛跟她道歉做什么?

“倘若我早些时候遇到你便好了。”他这样说,“我想保护你。”

方幼眠却有些想笑。

她和喻凛八竿子打不着。

他是京城序首,天之骄子。

她不过就是遥远蜀地里的一个小庶女。

若非那一纸婚书,阴差阳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呢。

何况,就算是认识,不,不可能认识的。

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心绪。

好一会,方幼眠觉得热,挣扎让他放开,他才将她给松开。

给她擦拭着,看着她憔悴的小脸,

她方才哭了,眼尾还有些红润,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抬起指腹给她擦拭去眼尾粘稠沾着睫毛的泪。

缓缓靠近她,抬起她的小脸,低头覆上她的唇,温柔的亲吻。

他没有深入,只是在怀中姑娘的唇上反复摩挲,时不时触碰。

这约莫是第一次,喻凛对她的亲密当中没有含有情.欲。

方幼眠在他的动作当中感受到了安抚,疼惜......

有点像大狗狗见到主人伤心,着急围着她转来转去,抬起爪子碰了碰她,后面又伸出舌头不断舔舐主人,哄她的感觉。

好一会,方幼眠受不了,他耐心留意着她的反应,察觉到她的心绪好了许多,便停下温柔的亲吻动作,只是用额头蹭着她的额头。

好了,方幼眠越发觉得他像是大狗狗了。

蹭动的时候,喻凛的眉毛,睫毛都刷过了她的脸侧,泛起痒意。

她别过脸,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距离是拉开了,喻凛却还牵着她的手,无声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指腹的粗粝似乎比之前还要明显了。

方幼眠猜想或许是因为最近握笔过目批阅奏折太多的缘故罢,摩挲在她手背上的时候,感触明显。

无声了好一会,方幼眠这才想起正事,她往外面看,漆黑一片,不知道眼下是几时了。

她感觉她睡了许久。

“你怎么过来了?”方幼眠轻声问。

“我想过来看看你。”喻凛浅笑,大掌渐渐包裹住她的小手。

“你怎么进来的?”方幼眠又问。

“我...翻墙进来的。”喻凛坦白相告。

方幼眠,“......”话说回来,这段时日她都没有在门房和窗桕设陷阱了。

又静坐了一会,喻凛开口,“眠眠,宁王的事情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幼眠猛然抬头,“你都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是缇儿的错。”方幼眠缓缓叹了一口气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若非他的缘故,宁王不会将她给卷进来。

“你有什么错?”方幼眠喃声,“虽然与你相关,但不是你的错。”

虽说是因为喻凛的缘故,可到底也是妹妹没有抗拒住,这才被人暗算。

喻凛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这头来。

何况他如今忙得分身乏术,朝政上的事情已经千头万绪了。

喻凛没有想到,方幼眠居然没有责备他。

“眠眠……谢谢眠眠。”

他真的害怕,方幼眠会因此对他厌恶,远离他。

毕竟她一直想过安稳的日子,这都和离了,还因为他在朝政上的劲敌,被算计。

许是因为家中有太多里外不分拎不清的亲戚长辈罢,不论出了何事,即便与他无关,也要将他给卷入在内,让他去处理。

喻凛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又提起朝政的近况。

“陛下若驾崩,在太子登基之前,宁王拿不到禅位的圣旨,他必定起兵。”

“如今的困难在于拿不到宁王的把柄,无法将他肃清处理,只能一直拖着。”

“我们虽然已经和离了,但...关系终究无法割舍,宁王知我看重你,又不敢贸然动到你的头上,便想用妻妹拿捏你,借此束缚我,借给他兵力,把太子处理干净。”

若是他猜得没有错,太子死后,宁王一定会以乱臣贼子的名头再将他处理掉,夺回兵权,手掌朝政,彻底坐稳梁夏的江山。

“我想听听眠眠的想法。”

“什么想法?”方幼眠还沉浸在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中,一想到过些时日要起战事了,人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对于这件事情,你想怎么处理?”

喻凛是要听她的意思,可他去宁王府搞那么一出,态度已经表得很明白了,不会因为和她的关系,为方时缇向宁王府靠拢。

如今又来问她的意思,方幼眠有些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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