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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她,张开手掌,罩住那人的双目,按在他的整个额头上。

……

林苑发觉自己来到一片大海上,海水无边无际,远处是清透的蓝,近处是翡翠的绿。

她没有犹豫,纵身跳进了这片大海中。

波涛在身边涌动,阳光透过海面,给每一片浪花镀上金边。

潜入这海中,像置身于一块巨大而纯净的翡翠之中,美得像一片梦境。

那种无边无际的美,神秘又令人畏惧。

原来这就是倪霁的精神屏障。他的精神屏障居然是一片海洋。

哨兵们都拥有自己的精神图景,那个地方脆弱而私密。

具像化了他们的心境和情绪,储藏着他们不为人知的隐私记忆。

因此,他们竖立起高墙护着这片自己灵魂深处最私密的花园。

精神屏障就是每一个哨兵守护自己精神图景的坚墙。

林苑见过许多哨兵的精神屏障。

大多会表现为一些坚固且有边界的东西。例如金属的铁壁,巨石的城墙,尖锐的荆棘。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的精神屏障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海水最为柔软,海也最为汹涌且强大。

林苑觉得,如果来得不是自己,或许没有一个向导敢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跳进这片深海。

她在海水中不断的下潜,透进海中的阳光变得很弱,丝丝缕缕像金线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包裹着周身的海水看起来很平静,也很温和。没有对林苑的入侵做出任何反应。

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海洋一样。

但林苑知道,这里是倪霁的精神世界,海里随时会出现巨大的海浪和旋涡,对入侵者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

她并不觉得恐惧,她平静地等着交战时刻的到来。

一路海水的深处游去。

层层叠叠的裙摆随着下潜在她身后浮动,她在海中,像一种自古就生活在海底深处的生物那样行动自如。

隐隐有一些看不见的巨大虚影,从水藻一般漂荡的裙摆下延伸出来,欢快地延伸向四面八方。

林苑觉得自己心情不错,明明在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她却有一种开心的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这样情绪上的波动。

这个时候,她会想起江阳朔总说自己情感缺失,不像一个正常的向导。

其实她这些年很努力,努力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努力维持一个正常向导该有的样子。努力想要去过大家都觉得应该过的,正常人的生活。

努力得毫无结果。

海底很寂静,安静得让她觉得舒服。从更深的地方传来一些遥远而虚幻的声响。像是某种鲸,某种鱼,或是某种古老的海洋生命发出的鸣叫声。呼唤她向着那里游去。

林苑看见了海底,也看见藏在海底深处的那片花园。

那里有柔软的海草,绚丽的珊瑚,它们像一片巨大的森林,呼吸似地随着海水的波动起伏招摇。成群结队的小鱼穿梭其中,沙地里卧着可爱的海螺和贝壳。

那些高低错落的巨大珊瑚礁,表面莹莹泛着彩色的幽光,叠嶂幽深,一眼看去望不穿空间的尽头。

这里居然是一个哨兵的精神世界。

如此的丰富多姿,神秘柔美,吸引人心。

触手们比林苑更先产生了那种野望,它们每一条都想冲进那一片海底,在那里肆意地打几个滚,弄坏一点什么东西,然后在那些珊瑚礁上到处游动探索一番。

林苑克制住了那种糟糕的冲动。

向导应该温柔而恬静,对美丽的事物充满喜爱和怜悯。

不该像她这样。

林苑听见一声清晰的鲸鸣声,从那片巨藻的深处传来出来。

森林般幽暗的海草丛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鲸鱼。

那鲸的后背肌肤墨黑,腹部皮肤纯白,有一条大而有力的尾巴,脊背高高竖着一条戟状的背鳍,双眼下方各生着一块白色的眼斑。

那是一只虎鲸,深海中的凶兽。

强壮,有力,体型巨大,海洋里当之无愧的猎手。

这就是那个囚徒的精神体。哨兵精神力的一种形态,分|身一样的东西。

林苑没有想到,这个哨兵一路不施加阻挡,放自己长驱直入。居然是想要选择在精神图景的边际和自己交战。

这就是个疯子,林苑心里想。

强大又敢在刀口舔血的家伙。

她突然觉得有点兴奋。她开始想要啃自己的手指。

心底,那多年经营,努力堆积的厚厚土壳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的幼苗从那里冒出一点尖尖,又被林苑的双手很快按下去了。

向导不应该这样,向导应该温和一点,向导不应该因战斗而兴奋。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

恐怖又粗|大的触手突然间破开海底的土壤钻了出来。一瞬间卷住了那条虎鲸尾巴。

触手上的吸盘紧紧锁住虎鲸光滑的皮肤,把那只巨大的虎鲸往海沟的深处拖。

另一只触手很快盘上来,沿着长长的尾鳍往上缠绕,绕过光洁的腹部和背鳍,一路向上游走。

突然那触手被一只强悍有力的手臂给握住了。那是只人类男性的手臂,手腕上还带着青紫色的淤痕,却像铁钳一样死死钳制住灵活光滑的触手。

随后一柄锋利的刀刃紧紧抵住触手的皮肤。

被搅乱的海藻林里,浑浊的海水渐渐变得清晰。

可以看清一切,

那只雄性虎鲸的黑色尾鳍被粗|大的触手缠住,上半身却化为人类男性的模样,露出林苑见过的那位哨兵的脸孔。那个男人伸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触手,用一柄利刃紧紧抵住。

乱流在四面涌动,那些在战斗中被触手破坏的水草和珊瑚,化为记忆的泡沫漂浮上来。

可以在那些上浮的记忆碎片里,零零星星地看见哨兵年轻的脸。

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和同伴在一起举杯饮酒,有时候战斗在沙场。

这里本来就是他记忆构成的世界。每一处过份的破坏,都会让哨兵的本体精神不稳定,感到痛苦。

但此刻,半人半鲸的哨兵浮游在四散飞扬的气泡中,冷静而不动声色地和林苑对峙。

他一手钳制,一手握着一柄锋利的短刀,手臂的肌肉线条有力地绷紧。谁也不会怀疑他有能力一刀斩断整条触手。

“会疼的。”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林苑,“在精神图景中受伤比现实里还难受。”

这里是他的精神海,只要他觉得自己有刀,他就能拥有刀。只要他觉得那刀刃能够伤人,那把刀就能够割断林苑的精神触手。

锐利的刀锋抵在肌肤的触感清晰传导进林苑的脑中。微微地带来一丝疼痛。

画面好像和当年下雪的那个夜晚重叠了。

危险而致命,让人心底的血发热。

正常的向导不应该这样,向导应该……

去他妈的应该。

去他妈的恬静温柔。

林苑对自己说,我明明就是喜欢,明明心底就有这种欲|望。

不喜欢恬静温柔地等待。就喜欢进攻,喜欢主动和破坏,喜欢自己掌握一切。

喜欢肆无忌惮地做一些“向导不应该”的事情。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