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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原本早该因?为?过度伤累而陷入混乱的精神图景,此?刻却一片安宁。

几乎没有出现一点因?为?身体痛苦和过度耗用?精神力而带来的负面情绪。

这?样稳定的精神状态,让她足以撑着?自己,全力以赴,毫无顾忌地拼到最后。

那位拥有着?纯白金吉拉的精神体的向导,一直在?自己支撑着?自己。

是他用?那种猫科动物柔软温和的精神力,疏导排除了自己精神图景中的所有痛苦的负面情绪。

原来这?就是向导。

难怪帝国如此?珍惜向导。

可是这?样的向导,真不应该仅仅是哨兵们家庭的伴侣。他们该当?出现在?战场上?,成为?哨兵们最好的伙伴、战友。

有一瞬间,哨兵心中闪过了自己这?个级别的小兵不该有的念头。

真是可惜,可能我护不住这?样好的向导。哨兵看着?头顶昏黄的天空,心中遗憾地想着?,可能到最后还是没办法护着?他们平安出去。

子弹已经没了。身体也到了极限。

然而怪物还在?一只只地出现。

他们只是普通的飞艇护卫兵,接触污染区的次数很少。

骤然进入这?样陌生的,完全没有情报的新污染区,是很难找到出去的出口的。

半空中和怪物们战斗的哨兵个个染血,不时有战士一身是血地从数千米的高空坠落。

也有身负重伤的哨兵挣扎着?掉回飞艇中。

第一个摔下来的哨兵断了双腿,满身都是血,他在?地上?滚了几滚,撑起身来咬着?牙去捡他掉落在?地上?的枪,爬行的身躯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

“把我的枪给我,我还能打。妈的,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杀了队长。”

他的眼睛通红,脸上?有黑色的翎羽时隐时现,这?是狂化的征兆。

妮可犹豫了一下,向那个满身是血的人走了过去,颤抖着?手接触了一下他的皮肤,捧起他的脸。

我行吗?像我这?样的差生,妮可想。

我的梳理课成绩并不好。我可能做不到。

这?个时候她突然后悔起自己往日在?学院里的吊儿郎当?。至少,应该把疏导科学好一点啊。

手心里,那张脸布满了黑色羽毛的脸瞳孔竖立,冲她凶狠地吼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只是很快,那张脸黑色褪去,转变回人类的样子。哨兵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他愣了片刻,看了看自己断了的腿,和变幻不定的身躯,把自己手中紧紧抓住的枪递给妮可。

“你……你会不会用?枪?”他对妮可说,声?音又轻又温柔,像在?低声?哀求一样。

“你,你把它对着?我这?里,开一下。”他的手上?都是血,虚弱地比了比自己的脑袋。

“求求你了,我不想最后变成怪物。”

妮可的精神体在?这?个时候出现。

那是一只通体银白的网纹蟒。大?蛇白色的身躯在?地面游走,绕着?两人四?周游动。

“没事,你不会有事的,我是向导呢。很厉害的向导。请你冷静下来,配合我。”

向导虽然很年轻,顶着?一个爆炸头。但声?音很温柔,捧着?哨兵的手柔软又温热。

银色的蛇身在?四?周游动,漂亮的鳞片折射出彩色的微光,隔绝了周遭一切狂暴混乱的气息。

哨兵愣愣看着?她,变幻不定的面容渐渐稳定下来。

“对,很棒。就是这?样。我马上?为?你做精神疏导。”妮可说。

从前,在?学校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姑娘。叛逆,不羁,非常酷。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从前种种自以为?是的行为?十分?可笑,不过是小孩儿的玩意。

现在?的我,才是真正地酷呢。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闭上?眼睛,伸手按住了哨兵的双眼。

有一个人走出来,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多人跟了上?来,挽起哨兵的裤腿给他止血,包扎伤口。

看见那双腿被咬断的截面,好几个向导眼睛都红了。

天空的哨兵们努力守护着?摇摇晃晃的飞艇。

飞艇内的向导们,全力以赴治疗着?一个个被送下来的伤员。

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

然而怪物仿佛无穷无尽。

此?刻的天空是橙黄色的,油彩似的色调,美?得像一幅画。

误入其中的小小飞艇,摇摇晃晃航行在?无边的画布中,绝望地寻找着?逃生的出口。

在?远处的天空,海市蜃楼般地悬浮着?一片巨大?的城市虚影。

那是旧日里才会有的城市,高塔一样的摩天大?楼密密麻麻,亮着?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霓虹彩灯悬浮在?城市间,来回环绕的高架桥上?,满是往来行走的车流。

那座旧日的亡灵像是某人迷失在?过去的一个梦,黑压压地悬停在?遥远的空中。

从那灯火辉煌的虚幻城市中,远远地飞出一群黑云似的人头怪物。

如此?陌生而巨大?的世?界,茫茫无边无际。

怪物源源不断,要去哪里寻找逃出生天的那个“门”。

天空中能够战斗的哨兵越来越少,几乎每一个都已经或死或伤地躺在?飞艇上?爬不起身来。

向导们满头是汗,有不少人已经召唤不出自己的精神体。

舒景同放下了手里的枪。

他的肩膀此?刻又红又肿,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

和他相互依靠的那位哨兵刚刚昏死过去,此?刻就躺在?他的脚边。

他有一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已经尽力了。

但又忍不住想,如果我,如果我们不是这?样柔弱无力。

如果不是从小就生活在?安逸的白塔里,如果能接受更?多一点的锻炼,遇到今日这?样的绝境会不会还有转机。

明明就生在?一个恐怖的时代。为?什么能够蒙住双眼,心安理得地活过这?么多年呢。

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抹掉,眼前全是狼狈不堪爬不起身的同伴。

只有一个人,是林苑,她还和最初一样,笔直地站立在?满是血和尘土的战场中间。

飞艇顶端巨大?的缺口边缘,黑色的脑袋层层叠叠,源源不断出现。

像是黑色的潮水涌起,但却不曾落下,黏腻在?洞口四?周,层层堆积。

这?么多的怪物,全被林苑一人按住了。

只是这?些怪物甩不掉,杀不尽,高高堆积的海浪终究有决堤而下的那一刻。

或许我们都会死去。但希望她,希望那个人至少最后能活下来。

舒景同目光模糊地想着?。

林苑固执地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

她的前胸和后背,都被汗水湿透。

飞艇外橙黄的天空,像是烧起了一片大?火。

满天都是人面,各种各样的脸,嬉笑怒骂,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脚下全是血,满地的血,同学和战士痛苦的□□不断充斥在?耳边。

林苑觉得自己头很疼,疼得好像要裂开来。

心中有一个巨大?的洞,空落落的,却摸不着?,那里被什么东西强硬地封上?了。

林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小小的她独自站在?那场漫天的大?火中。

四?面都是痛哭和嚎叫,

所有人都会死的,她想,和那时候一样,所有人最终都会痛苦地惨死在?这?里。

她拼尽全力也没用?。

哪怕耗干了自己,最后还是救不了任何人。

但是没关系的,她并不会感觉到痛苦,也不会感到难受。她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怪物。

心里本来该装着?七情六欲的地方是空着?的,被封闭了。就好像当?年父亲封住了自己的五感,至今还没解开一样。

她永远不会觉得难过和伤心。

只是为?什么她还站在?这?里。她有些不理解自己。

明明她也已经支撑不住了,过度地过于不顾一切地使用?精神力。让头疼的快要裂开,触手们也虚弱地几乎要枯萎了。

而那些怪物还在?一层层地,像海浪一样地堆积上?来,一点点累积成恐怖的高墙。

不是她独自一人能够解决的事。

奔溃就在?眼前了,苦苦坚持毫无意义。

她不用?去看,她已经看到了身边每一张面孔倒下去的面孔,看到了他们的绝望,看到他们的痛苦。看到有人在?喊她自己一人离去。

我并不柔弱。林苑想。

我应该属于这?个战场的。

不想输,不想让他们死去。

我只是……

心底有封闭多年厚厚冰川微微裂了一道,

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她竟然有一点点欣慰。

她好像有一点点知道了,什么叫做悲伤。

就在?这?时,一阵的海浪声?涌过,冰凉的海水漫过她崩紧到极点的心。

林苑愣了愣,她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鲸鸣声?。

从远处,黄昏的天空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