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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月也不禁笑了下。

不出五分钟,“礼品”很快就完成,他神秘地将画纸卷起,用细绳系好。打了一个活结。

方才还在黄昏,此时已然入夜。夜里阴云聚拢,程榆礼没立刻将手里东西交给她,他细思一番,悠悠问道:“约个什么时间?”

秦见月说:“还是你定吧。”

他挑一下眉:“我定?我怕有的人太忙碌。”

她惭愧笑说:“这次肯定不会了。”

程榆礼垂眸看着她,目光柔和,说道:“这样吧,下回抬头看见月亮的时候,我就去见你。”

没有料到有这样做约定的方式,她问:“如果那天你正好有事怎么办?”

“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延一延不打紧。”

秦见月笑问:“见我是急事?”

“你说呢?”

用画卷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他淡声说:“我可是言而有信。”

秦见月接过他的画,正要拆开。

程榆礼忙握了一下她的腕制止,说:“回家再看吧,万一不喜欢,我的面子岂不是要兜不住了。”

他的手心一团火热,捏得她手腕将要燃烧起来一般。

秦见月低头轻笑着,很给面子地将活结重新系好。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把哆啦A梦画成蜡笔小新她都会觉得可爱。

-

秦见月到家时,院门敞着,她再往里头走,看见妈妈的一只拐嵌在门缝中。

院中摆着一只烧纸钱的铜盆,焰火燃尽,烟熏火燎,纸灰飘飘扬扬让她呛了一鼻子。

“妈妈。”见月加快步伐往里面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漪在小房间点蜡升烛。香灰的气味铺陈在狭窄房门之内,浓厚而古怪的馥郁。

秦见月看到被摆在红烛中央的爸爸的遗照。

听见唤她的声音,秦漪回头看见月:“快来,给你爸拜拜。”

秦见月依言点了两炷香给父亲供上。

秦漪紧随其后。

秦见月退到她的身侧,眼尖看到妈妈额角的几缕青丝。秦漪在地上放了一只枕头,扶着膝盖要跪下去。秦见月过去搀她一把:“你不方便就别跪了。”

秦漪没听她的话,还是屈下不便的腿脚,给亡人磕了几个头。

照片上的爸爸江淮俊美如初,这张证件照是他过世那年拍的。如今有人在苍老、有人在成长,逝者却是青春永驻。

江淮生前在外交部工作,妻子秦漪出身梨园世家。夫妻关系向来融洽,外人看来也很是登对。

家庭变故发生在秦见月高三那一年。爸爸应酬完回家的路上,因为酒驾而致使惨剧发生。江淮当场死亡,秦漪折了一条腿,再也无法登台。

那个惨烈的春天,迄今也有六年了。

秦漪在江淮的遗照前跪了很久才起来,问见月:“对了,你跟小王谈得怎么样?”

“嗯?”秦见月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小王是谁。

和程榆礼吃了一顿漫长的晚餐,她都忘了她今天出行的目的是和王诚相亲。没有多加谈论的必要,秦见月糊弄道:“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

她避不开追问,便如实告诉妈妈:“我不喜欢他。”

秦漪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她很坚持地对见月说:“喜欢不重要,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听得秦见月皱眉。她不想时时刻刻因为这些话题跟妈妈发生争吵。

但门当户对这一类词汇又对她的自尊造成不可避免的强烈刺痛。

也许正是因为她方才才和程榆礼分别,不愿被揭穿两人之间那赤.裸的差距。

秦见月鼻子酸了一下,她跟妈妈说:“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如果没有,那我也可以不结婚。”

不想再接受指责,钻进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秦见月没有开灯,她平静地躺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却没有聚焦。

她在想少年时期的程榆礼。

那一些年,她尚可以为了看他刻意去制造偶遇,去贴近卷过他身体的风,去触碰货架上被他挑剩下的薄荷糖,去看窗户里姿态懒倦的身影,一走神又望到玻璃里出神的自己。两方身影重重叠叠,他看过来,和她发生漫不经心的对视。

他伸出左手合上窗户,手臂抻长,校服缩进去一截,骨感的手腕超出了袖口,洁白而温柔。

校服一致,像情侣装。

他们都是学生,只不过脚步一前一后。

而阔别校园,脱下校服。他们可以坐在一间车厢,却置身两个世界。

他们之间的高墙不会为一个女孩的贪婪和私欲而坍塌。

他是赫赫有名程家的二公子。

她是被他召来唱戏的小演员。

……

终于,秦见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她从包里取出程榆礼给她留的那副画。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得到。

最起码,他真真切切地为她经停了五分钟。

尽管是作为交换条件,程榆礼有一幅画是为她而作。不必患得患失。这是货真价实的馈赠。

秦见月打开台灯,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轻薄的画卷。干涸的颜料变成固定温暖的色彩,被昏黄灯光涂抹上一层暖蜡。

哪有什么蜡笔小新,哆啦A梦。

画纸上是一个半身的女子。穿淡粉的戏袍,戴繁复精美的头冠。眸子垂着,睫如细纱,楚楚动人。

她眼角的那颗泪痣被涂抹成一枚细闪的朱砂色花钿。

卷纸被一点一点展开,直到最底下,她看到两行工整的小楷——

听说有泪痣的女孩都很漂亮。

原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