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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最后一个学期结束得很快, 他们短暂地休息了15天后开始补课,成为了一名准高三生。

八月最后一天,孔奶奶还是离开了。他们几个人请了假, 买了花前去吊唁。

孔武家位于老城区二泉路背面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棚户区, 他们来到二泉路,站在沙地坪上。这片房子的建筑低矮密集,圆路, 斜路如同树皮一般, 像四周延伸, 任东一帮人穿过狭窄的户巷,期间不断有小孩来回追逐打闹,他们头顶悬着一米高的晾衣绳,晾晒衣服上的水不断落在身上。

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来到孔武家, 徐西桐还是吃了一惊, 孔武家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家里的房子仍在漏水, 墙壁锈迹斑斑, 家里没有?电视, 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和沙发。

她没想到看起来没心?没肺性格开朗的孔武是在这样?的条件长?大的。

孔奶奶的灵堂设在客厅, 周围摆满了街坊领居送来的菊花,孔武一身黑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他的言行举止稳重又成熟,像变了一个人。

看见他们来了,孔武露出?一个笑, 任东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

“节哀。”

“嗯, 一会儿你们别走,留下?来吃饭。”孔武冲任东身后的两位女?孩子笑了笑,似在安慰她们。

任东,徐西桐,陈羽洁三个人一起帮忙招呼前来的客人,领居基本都是送了花圈,低声安慰了孔武几句,便赶回家做自?己的事了。

送走客人后,孔武跟他们解释来得大部?分都是街坊邻居,他们家亲戚一个都没有?来。

孔武走进客厅,扭头冲他们开口:“你们忙,我进厨房里炒几个菜。”

菜很快端上来,四个人围在一张小木桌前,气氛凝重,低沉得不行,他们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孔武,好像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

孔武拿着从小卖部?买来的二锅头,他想拧开手又太滑了,任东接过,手腕稍微一拧动,“砰”地一声,瓶盖滑开。

他往任东杯子里倒酒,拍着他的肩膀,一开口忍不住红了眼:

“兄弟,今天怎么?着也得陪我喝一杯。”

“好。”任东主动端起杯子干了一口。

孔武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因为太呛剧烈地咳嗽起来,十?分狼狈。

独自?一个人踏出?外面?的世界是否也这样?狼狈。

他自?嘲地笑笑:“第一次喝,让各位见笑了,大家吃菜吃菜,别客气。”

一群人坐在桌子前吃菜,安静得只有?筷子碰碗筷的声音,徐西桐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终于开口:

“孔武,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哇,没有?你在的日子我们上学都觉得好无聊。”

孔武正夹着菜,筷子停了停,语气认真地宣布一个消息:“我不准备去学校了。”

“那你要去哪?”一帮人停下?筷子,看着他异口同声地说道。

“深圳,”孔武又喝了一口酒,“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在学校待了,准备出?去闯闯。”

他咳了好几声用力说出?这句话,嗓子火辣辣的。

陈羽洁关心?地问道:“我记得你说你妈妈在深圳,去投靠她吗?”

任东摇摇头,眉宇闪过一丝落寞:“我其实一时虚荣骗了你们,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深圳了,我想去找她。”

孔武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在工地上干活,意外从脚手架摔下?来死了,家里骤然失去一个顶梁柱,加上本来家里日子就穷苦,孔武妈妈撇下?还在嗷嗷待哺的孔武外出?打工,但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是奶奶靠着摆摊和?各种?收废品把他拉扯长?大,大部?分奶奶为了生计顾不上孔武时,都是邻居在帮衬着,可以说,孔武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祖孙俩相依为命,加上街坊邻居多有?照顾,他们才能好好地活下?来,孔武是这么?踉踉跄跄长?大成人的。

后来,孔武听说自?己的亲生妈妈在深圳打工,他就一直想去找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看到他会不会惊喜。

如今,奶奶去世了,家也没了,孔武也没有?待在北觉的理由了,人总要长?大,总要出?去闯一闯。

“什么?时候走?”任东冷不丁地问道。

“下?午。”孔武说。

“下?午?”徐西桐和?陈羽洁再?次吃惊地说道。

“嗯,下?午四点的火车。”孔武举起杯子朝大家干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我们送你。”

“好。”

孔武的东西早已收拾好,一个简单的黑色背包装着他所?有?的家当,他准备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她的黑白?照片摆在案头,正慈祥地注视着他。

孔武放下?背包,朝着奶奶跪了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响,他盯着奶奶的照片,空气中灰尘浮起,一切是那么?安静,他的嗓音哽咽:

“奶,我走了,你别担心?。”

“我会回来看你的。”

一行人送孔武到火车站,天气炎热,地板暴晒得发烫,几个在车站拉客的摩的师傅正躲在树影下?乘凉,一看见出?站的乘客,脚撑一打,骑到对方面?前,用熟悉的方言吆喝着:“贸易市场走不走?八块钱。”

“走走走,我五块钱。” 摩的师傅开始了抢客。

他们送孔武进车站,检票口在二楼,一帮人在一楼候车厅送他,这个季节,候车厅只有?几个零星外出?打工的中年男人穿着工服坐在那里休息,落地风扇转得轰轰作响,厕所?传来一阵腥味。

“好了,就送到这。”孔武冲她们露出?一个笑容。

任东走上前,两个男生默契地张开手,来了一个拥抱,任东语气认真:“保重,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

“当然,等哥发达了来投奔哥,管吃管住!”孔武语气豪迈。

“好。”任东应道。

孔武松开手,发现两个女?生眼眶泛红,他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重,故意逗两位女?生笑:

“我何德何能让两位大美女?为我哭啊,我这也算名留青史了吧。你们都好好的,考个好大学,放假了来深圳找大哥玩,大哥带你们去海边玩去,免费请你们坐邮轮吃海鲜。”

“还有?啊,在学校报我孔校霸的名字还是很管用的,我已经吩咐我那几位小弟了。”

两位女?生破涕为笑,孔武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非常江湖范儿地冲他们双手抱拳,语气豪爽:

“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说完孔武背着背包上二楼检票口,他还是穿着那件浆洗得有?些泛白?的橙子体恤,后背印着英文字母where am i going。

他在走向新的征程。

徐西桐望着他的背影,红着眼睛大声地喊:“孔武,一路平安,我不会忘记你的。”

遗忘是最可怕的事。

孔武没有?回头,潇洒地向后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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