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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声:“去看看再说。”

房子是市中心大平层,少说也有两百平。

这天是周末,按响门铃的时候,来开门的是个穿着浴袍的卷发女人。

她上下看了看周声,“找谁呀?”

“周松。”

女人耸耸肩,回头喊了一声:“周松,有人找。”

裸着上半身的年轻男人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算不上多好看的长相,倒是斯斯文文的。

“你谁啊?”他问。

问完大概才察觉到什么。

震惊:“哥?”

他旁边的女人开口就来了一句:“你哥?你不是说你那个废物哥哥在医院快死了吗?你上哪儿多出来这么个好看的哥哥?”

周声旁边的许朝立马火了,“你说什么呢?!”

女人被吓了一跳,躲到周松后面。

周松根本没管身后的女人,还在看周声。

发现自己很难再从这张脸上看见他熟悉的阴沉,更没有只会无能狂吼的暴躁。眼前这个人有着深黑的眉眼,清瘦却不失优雅的气度。

他像是浸润在河床底下的玉石。

不动声色,自有光华。

周松甚至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笑容都有些僵硬,开口说:“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房子。”周声像是没发现周松的不自在,“我想委托人已经上门和你交涉过了,但你一直以不方便为由拒绝让人进门,所以我只好自己来了。”

周松干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在医院呢,所以才当人是骗子。”

“你真的不知道我早就醒了吗?”周声轻浅扬眉问。

周松:“不、不知道啊。”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父亲早就对他失望透顶,这种渣滓临到头了反而运气好摊上储钦白那么个愿意花钱的主。

就算醒过来了也不过是个废人而已。

周家的公司填进储钦白的对赌协议里,发展只会更上一层楼。

只要将来到他手里,他有信心将公司做大做强。

周松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周声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但从小到大的习惯使然,他立马就说:“哥,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卖房子?这是爸特地留给你的。你要是缺钱的话跟我说啊,家里总不至于让你没钱花。”

短短的交锋,周声就知道手机里那些抱怨也不是原本的周声过度臆想了。

这个周松的恶意很表面,根本用不着揣度。

周声也不愿纠缠,“既然是我的,如何处理我会看着办,早点搬吧。”

周松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房子市值起码有五百万。

周氏集团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现金周转,就因为周声要结婚,他爸还是把这套房子给了他。这样一个废物究竟凭什么?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

只是脸色难看了一点,点点头:“好。”

结果周声下楼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手机备注,糟老头子。

周声摇摇头,接起来,“爸。”

对面似乎正在盛怒地喘着粗气,结果一下子被哽住了。

过了好几秒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才响起来:“听说你要把房子卖了?”

“对,反正也没住。”

“不许卖!”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又拿着钱去鬼混吗?你要不想让你弟弟住我让他搬就是了。周氏不比从前,就算当初不和储钦白合作,你老子我也顶多撑三年。但他好歹答应了跟你结婚,你住院的钱也一直是他在出,收收心他将来未必会亏待你。房子是你最后的退路,你非得连我死都等不到,就把自己埋进烂泥坑里吗?!啊?!”

周声一下子没说话。

他原本以为周声是这场婚姻里的牺牲品,但听这话,分明是老子给不成器的儿子找了个退路。

这条退路,就是一个愿意牺牲婚姻,白养着他的人。

十年,还是一辈子,周声不知道。

但他站在原地,也许是帮原来的周声问的吧。

他问:“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

对面有很长时间没开口。

最后一个略显沧桑和嘶哑的声音传来,他说:“因为不敢,也没脸。你小时候把你扔给保姆,后来你妈,算了,你也不愿意叫妈。舒美丽性子强势,待你不好,可我这辈子的心血都投在公司上了,也没空管你。想管的时候已经管不住了。你混,不听话,没本事,处处觉得我偏心。我想着这辈子废了就废了吧,你开心就好。可是……是我没本事,连儿子都得靠别人出钱治,靠别人养活。”

周声大抵知道了来龙去脉。

“储钦白需要周氏加持,周氏需要资金入驻,这是商场上很普遍的等价交换。你至少不是为了公司卖儿子。”

甚至可以说,是周启淙提了附加条件。

他意识到周声这性子的不可挽回,看到了公司和自己的极限和末路。

作为附加品被强塞给储钦白,周声突然理解了他的恶劣。

他可以出卖婚姻,不代表他心甘情愿做废物处理。

出医药费,出钱,有个婚姻的名头,估计人已经觉得自己仁至义尽。

而这个父亲不算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也没有罪大恶极。

周声站在广场的石板路上,抬头看了看天,突然说:“下周我去公司上班。”

这并不在他的计划当中,但现在,他觉得也许能试试。

周声第一次自由外出。

和许朝一起在外面晃荡了一整天。

他尝试去打了电动游戏,在街边吃了热腾腾的煎饼果子,最后还去时代广场看了喷泉和杂耍表演。

很累,但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身体原本的束缚真正消散了。

回到东湖的时候,是晚上九点。

张嫂习惯早睡周声是知道的。

整栋别墅只有游泳池旁边的几颗小灯还亮着。

周声刷开门,走进去。

他抬手按亮门口的开关灯时,打扰了正仰躺在沙发上的人。

储钦白放下胳膊,露出一双被酒精熏得赤红的眼睛。

头发也乱,眉宇间全是疲惫和被打扰的不悦。

他眉间皱成川字,盯着周声看了几秒,哑声:“你那是什么眼神?可怜我吗?不进来就滚出去。”

这人。

平常刻薄就算了。

喝醉酒还蛮不讲理。

周声走过去,把缠在手上的气球按进储钦白怀里。

他似乎懵住了,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周声:“路上一个卖气球的小女孩儿送的,你既然想要人可怜,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拿着吧,就不用说谢谢了。”

储钦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醉的是你。”周声转身上楼。

踩上楼梯又回头提醒:“我特别喜欢这个兔子形状的,不想要了好好放着,别给我弄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