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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聂皱了皱眉,若不是留着他们有用,早将他们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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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宝阁里是空的,架子上没有一件东西,只有老板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冒冷气的琉璃瓶子,放在柜台上,擦着上面的冷气对她们说:“这可是罕见的宝贝,平日里我用寒冰玉镇着,还跟刚挖出来一样新鲜。”

他衣袖下,那琉璃瓶里的东西一点点清晰起来,是泡在透明液体里的——一对碧蓝眼珠子、和一颗心。

晓碧尘嘴唇发白的盯着。

有弟子“咦”了一声,看着瓶子里的眼珠子,又看晓碧尘:“这眼珠子的颜色怎么与晓师弟的这么相像?”

晓碧尘嘴唇上唯一的一点血色也没了。

温雪看了他一眼,忙说:“莫要胡说,这眼珠应该是肉铺中那具被挖眼睛鲛人的眼珠,鲛人为妖,晓师弟因母亲是胡人才生来碧眼。”

“谁定的鲛人为妖?”小聂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说:“还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修道者,将与自己不同的异类统统归为妖邪,要打要杀,人家鲛人好好生活在南海,不但被抓来玩乐,还被叫为妖物,好没有道理。”

温雪想与他争辩,却又不想节外生枝,便什么也没说。

只有弟子说:“小聂师妹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修道者一样,我也觉得这些人捕捉鲛人玩乐很是可恶,但有些鲛人也捕食路过船上的海客,将活生生的人挖心掏肺吃了,怎么不是妖?”

他们与小聂争论起来。

可晓碧尘没有在听他们的任何话,他的眼睛盯在瓶子里的眼珠子上,听到的全是那老板的话。

“瞧见没有。”老板指着瓶子底部,滚落着的几粒血红色珍珠,对晓碧尘说:“这便是你要是鲛人泪,传说中的鲛人坠泪成珠,说是鲛人的眼泪能变成珍珠,其实全是假的,只有鲛人的血泪才能变成血珍珠,所以才值钱。”

他不知为何低低喃喃了一句:“师母,这便是鲛人的眼泪。”

乔纱愣了一下看他,他到如今还想着给她看这个。

那老板还在说:“这只鲛人可不一般,她原是胡老板花大价钱捕来的,说是鲛人公主,十分的金贵,据说还为胡老板产下一个男婴,要知道一般鲛人只产卵,那卵也无法孵化,可这鲛人公主居然会产子!”

他又惋惜咋舌:“只可惜那鲛人公主性子太烈了,帮她那小鲛人儿子跑了之后,就自杀了。”

“自杀?”晓碧尘吃惊的看着瓶中的眼睛,喃喃自语:“自杀……”

怎会是自杀,他母亲……在他逃跑后就自杀了吗?

“是啊,这城里人人都知道。”老板讲故事一般与他说:“那鲛人公主产下男婴之后,就便的十分乖顺听话,让胡老板以为她的野性被驯化啊,谁只是为了保护她那儿子,原本胡老板打算将那小鲛人养到六岁的时候就将他催化变成鲛人,高价卖掉,谁只那鲛人公主偷偷的迷晕了看管的人,将那小鲛人放跑了!”

桌子上的琉璃瓶在往下滴水,像融化的冰。

晓碧尘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琉璃瓶,凉的打冷颤,这真是幻境吗?可为何触感是真的……这老板说的也是真的吗?

当年他能够逃跑,确实是因为外面看守的人全部昏睡了过去,他几乎毫无阻拦的逃了出去,他记得他回头看过她的母亲,她被锁链锁在笼子里,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恨他的,从小到大母亲都不曾抚摸过他,抱过他,她很少与他说话,看着他的眼神也没有温度。

他只记得,他在被胡九筒打的时候,母亲会在笼子里轻轻唱歌,唱他听不懂的歌。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难过,为何他的母亲不替他求情,不为他流泪,仿佛很高兴一般的唱歌。

她的歌声海妖一般,总会令胡九筒停下来去看她。

他一直认为,母亲厌恶他这个带有人类血脉的杂种。

“……那小鲛人跑了以后,鲛人公主就把自己吊死了。”老板惋惜的咋舌:“太可惜了,这就是摇钱树啊,她死了之后胡老板气的将她挖眼睛挖心肝,能卖的全卖了,但她的鲛人丹因妖性太强,害得胡老板险些丧命,只好请来红莲寺的高僧给收走了……”

他的手抱住了冰冷的琉璃瓶。

老板却忙抱紧往回拽:“你干嘛?没给钱就想抱走?”

他却执着的抱着,不松手。

“晓师弟这是怎么了?”他旁边的弟子看着他,隐隐觉得不对,“撒手啊,这些都是幻术,假的,晓师弟要这个做什么?”

他伸手握住了晓碧尘的手,想要拉开他抱瓶子的手。

晓碧尘忽然发怒一般,浑身灵气一震,猛地震开了那只手,一双碧蓝的眼睛盯住他,发出光来。

那弟子被震的急退数步,被那双眼睛盯的发寒。

“晓师弟……”所有人被他吓了一跳。

乔纱上前一把按住了晓碧尘的手,压下了他冒起的妖气。

晓碧尘猛地颤了一下,那瓶子在他的妖气与乔纱的灵气压迫之下“砰”一声炸了开。

“师母小心!”温雪第一时间伸手去拉她。

玻璃和水就碎在柜台之上,顺着柜台往下流,连同那瓶中的眼珠子、鲛人泪与那颗心,全掉在了晓碧尘的脚边。

他衣袖湿透,掌心似乎流血了,他垂眼看着脚边掉落的碧蓝眼珠子,一遍遍的问自己,这是幻境吗?触感是真的,疼是真的。

他弯腰去捡地上的眼珠子,连那黏糊的触感也是真的。

这一切,是真的。

“他、他怎么了?”所有人看着他,他在昏暗之中捡着眼珠子,眼睛发出与那眼珠子一模一样的光。

刚才……是谁的妖气?

“晓师弟。”温雪忙叫他,“别被幻境迷惑,会入魔障!这些只是幻境!”

“可他为何会被这个幻境迷惑住?”剑宗的弟子问:“我们都没有被迷惑,只他被迷惑了?这太怪了……”

因为这对他来说,是真的。

小聂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珠子是真的、那颗心也是真的,花了好大的功夫呢,他还不入魔?

乔纱静静的看着晓碧尘,既不说话,也不阻拦,看着这个局一点点铺展开,她好像越来越明白,布局人的目的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所有人惊的握住佩剑,回过身去。

殿门外的夜雨里静静的传来了歌声,像是一个女人在唱,那歌声哀婉动人,仿佛海妖在月色下低泣,可那唱的话语却没有人能听懂。

“是谁在唱?”剑宗的弟子听的浑身发毛,这样一座死城之中,怎么会有女子在唱歌?还唱的这么……

“这似乎是鲛人的歌声?”温雪的话音还没落,背后捡起眼珠子和心的晓碧尘猛地起身,跑了出去。

“晓师弟!”温雪忙叫了一声,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身侧的乔纱跟着出去,所有人只好握着剑齐齐跟了出去,踏出店铺的一瞬间就被浓烈的腥气冲的屏息。

他们看见昏暗夜雨之下,两侧的烛光将湿漉漉的石板路照出波光粼粼的水影,像一层一层的海面,而在这片光影海之中几条腐烂的鲛人尸体,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的跟着那条唱歌的鲛人。

那鲛人披着蓝色的发,没有眼珠子的眼,烂了窟窿的心口,她在夜雨里静静唱着听不懂的歌谣,游荡在海面上一般朝他们过来。

“这是肉铺里的那些鲛人尸体?”剑宗弟子惊的拔了佩剑,“她们……变成妖尸了吗?”

“地门已经开了吗?”另一名被这鬼气森森的景象骇的头皮发麻,“是不是地门已开,她们才诈尸了?”

不,不是。

乔纱看着最前的那个鲛人,伸手拉住了要上前的晓碧尘,他呆愣愣的看着那个女鲛人,正在朝她靠近。

那就是他的母亲对不对?

那个女鲛人忽然“看”到了他们一般,歌声一止,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猛地朝他们冲过来。

“先杀了这群妖尸!”

乔纱听见身后拔剑的声音,晓碧尘的妖气涌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止他们,她抓紧晓碧尘忙道:“不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往后撤,退到红莲寺之中!”

她拉住晓碧尘:“走。”

晓碧尘的妖气与眼中碧蓝的光一点点熄灭,任由她握着转身,跟她一同奔向红莲寺。

被温雪困在他身侧的小聂,有些气恼起来,这个女人又坏他的事……

可这个念头刚起,手腕就被跑过来的乔纱一把握了住,他被拉着跑了两步,夜雨夜风吹向他,手腕上热热紧紧的手指,他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算了,他便再忍让她一次。

反正晓碧尘躲不开这场魔障,进入红莲寺之中,说不准连她也会入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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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城之外。

白封第一个看向了谢明君,“你那名叫晓碧尘的弟子是妖?”

其他掌门也吃惊的看向谢明君,那些弟子们没经验,看不出晓碧尘的异常和古怪,他们却看的出来。

能如此轻易被勾入魔障的,不是早有魔心,便是妖邪之辈。

晓碧尘突然变色的瞳孔,他几番想要动手的举动,甚至他的妖气,太明显了。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谢圣君会收妖邪为徒。

谢明君知道瞒不住了,他“恩”了一声。

这令所有人都惊怒交加。

“谢圣君从前不知晓碧尘是妖?”话最多的老掌门问他,他宁愿相信谢圣君是被那妖邪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