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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铎。

目光微沉,想不通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男人唇角抿成一条略微威严的直线,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过去,站定。

在两个排排坐蹲着的两人谁也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他伸手,拽了把小青蛙的帽子。

“不是上洗手间?在这闹腾什么?”

低沉磁性的男声响起,打破了原本已经陷入死寂的微妙境地。

……

此时此刻。

卫枝原本正和戴铎互瞪,冷不丁帽子被人拽了下,劲儿还挺大,顺着力道她身体往后倾倒了下,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先是茫然地眨眨眼,回过头,对视上一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瞳眸——

大脑放空了三秒。

她回过神来。

手撑在冰冷的雪面,她强撑着头晕目眩爬起来,转身面对男人——他本来就高,此时站在台阶上——她只能拼命地仰头才能看见他的下颔线,紧张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你上个厕所上了快二十分钟,语音不接,微信不回。

面对面前这张茫然又无辜的脸,男人低低一笑,压住了脾气,问:“怎么,碍着你跟人聊天了?”

被他这一笑得毛骨悚然,听出他语气不怎么对劲。

“不是,没有。”卫枝倒吸一口凉气,有点紧张,“……我刚才说什么你都听见了?”

“哪句?”

“……”

“最后那句?听见了。”

没等卫枝的脚指头尴尬到抠出个三室一厅什么的,他又无情补充道,“否则你现在已经挨打了。”

听到“挨打”两个字,卫枝猝不及防脑仁又炸了三秒,他语气认真的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

有点儿着急,她伸出手想要抓他,结果忘记此时她以高难度角努力仰着头望着他,身子一动,整个人失了平衡,踉跄着就要往后倒——

两个人同时做出了反应。

坐在台阶上的人弹走手里的烟草,伸手托了一下。

站在台阶上的人则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稍一使劲,手背青筋凸起,硬生生接着她身后那道托举的力把她拎了回来——

她就像一摊没骨头的玩意儿,顺着他们的力道,不倒翁似的撞入单崇怀里,脑门撞他外套的拉链上,“啪”地一下,在她眉心撞出个红印子。

“嘤,”她抬手想要揉额头,“疼。”

手还没碰到额头,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强行摁在身体两侧……她就着上半身还靠在男人怀里的姿势,从他怀里把脑袋拔起来,仰头看着他。

他低着头看她迷迷糊糊,拖长了尾音“嗯”了声,语气淡漠地问:“喝了多少?”

卫枝挣脱了他的手,爪子抓着他的衣袖,一点点往上攀爬,然后摇晃了他的手臂:“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喝的,你没看见吗?”

停顿了下,她叹了口气,不快乐地回想到,根据她今晚一整晚的偷窥观察统计结果显示,一整晚单崇的目光往她这边转的次数应该不超过五回——

不。

三回。

不超过三回。

卫枝幽幽地说:“你没看见,还想打我。”

单崇摸了摸口袋,发现烟没带出来。

叹了口气,他说:“站好,别撒娇。”

卫枝扁了扁嘴巴。

等她不情不愿地站直了,单崇看天乌压压的又要下雪的征兆,想先带她回温暖的室内,可惜小姑娘并不配合……

她像是脚底下生了根似的站着不肯动。

男人挑了挑眉,正想问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一抬眼便看见在她身后的台阶上,另一个人似笑非笑地从兜里掏出包烟,慢条斯理地抽出来一根,叼在唇边。

两人目光对视上,后者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戴铎说,“你徒弟自己凑上来的。”

这语气,不能说不是挑衅。

卫枝一听这话虽然属实但是转述画风有拱火嫌疑,连忙伸手拽拽师父的衣袖。

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拉扯了下,单崇忍着火低头,“嗯”了一声,权当询问,以及示意她有屁可以放了。

卫枝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细细碎碎念叨道:“是这样的,是老烟的事情……他今天明明答应南风明天上课,刚才转个头又答应了那个狐狐,他怎么这样啊!”

单崇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但是也没怎么觉得这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烟这个人,人肯定是不坏的,但是因为年轻,又多少在滑雪这圈子里有点知名度,多少个雪季被人“烟神”“烟哥”地捧过来,有点心浮气躁,做事也没轻没重……

属实正常。

崇礼第一渣男的称号不是乱叫来的——

这人微信里的小姑娘没一百也有八十。

老烟和姜南风的事单崇之前多少听背刺说了下,你让个十九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被甩了脸子后还要他知道什么叫“诚实守信”,你也得看看他长了一张能答应的脸不?

单崇不知道这事应该从哪个角度给她分析,索性闭口不谈。

卫枝显然也不需要他发表看法,不急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所以我要给南风找个比老烟还厉害的,给她上课。”

单崇沉默三秒,懂了。

不是她找人上课,是她找人给姜南风上课。

眉眼稍微舒展开,扫了眼坐在那咬着烟屁股没点的人,他懒洋洋地扬扬下巴:“然后你就找了这个?”

卫枝点点头,张了张嘴,刚想说今天在雪道上你也看见了他滑的挺好的啊……

话到了嘴边,忽然一阵寒风吹来。

她发热发涨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分钱,艰难地嗅到了空气中不太对劲的气氛——

比如,无论是刚才这个白衣大佬提到单崇,还是此时单崇提到白衣大佬,两人的语气如出一辙地没礼貌,一副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好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一想明白这点,卫枝就懵了:日了仙人雪板板,那她现在四舍五入不就是投敌行为吗?

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她看看单崇,又回头看看白衣大佬,想了半天,眼珠子在乌润润的眼眶里转了一圈,机智地倒打一耙:“那这事儿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单崇:“?”

卫枝:“不是你拒绝了那个狐狐上课的要求,她也不会去找老烟。”

这个逻辑,单崇胸口起伏了下,气笑了。

那笑未达眼底,森森的,看着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卫枝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往后退……

她看男人唇角冰冷地勾着,嗓音阴沉:“我一天就上一节基础课就够累了,你这么正义,不如你把你的时间让给狐狐,她就不用去找老烟了,怎么样?”

卫枝:“……”

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反击的。

选择题一下子变成了“姐妹”和“自己”之间,对于这种卑鄙的选择题,她果断选择——

……………………………………………………

算了,姜南风,你还是自己滑吧。

她垂头,没说话。

爪子倒是很有求生欲,牢牢地抓着男人的衣袖不撒手,用被人打了一棍似的闷兮兮的声音说:“不行。不怎么样。我错了,你不许去。”

单崇拽回自己的袖子。

她“嗳”了声,一脸紧张还想去拽。

没等她动作,脑袋上“啪”地扣下来一块布,她努力抬眼,发现是自己外套的青蛙帽子被翻起来戴在脑袋上……

脑袋上落下一只大手,压着她的脑袋往饭店大门方向推了一把:“回去坐着。”

见他不再提让课的事,小青蛙见好就收,乖乖跳上两个台阶。

站稳后停顿下来,咬了咬下唇,不死心地回头撇了眼白衣大佬。

后者正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掀眼皮子与站在台阶上偷偷回头看的小姑娘对视上……

愣了愣。

他笑了。

看了眼小姑娘身边黑着脸的男人,他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唇角勾起弧度变大,问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明早十点?”

卫枝瞬间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刚勾起唇角,就感觉到身边那人传来的威压,压的人喘不过气,她脸忙收了笑,点点头,义正辞严:“好的。我朋友会联系你的,谢谢,再见。”

说完,扭头哒哒哒跑上台阶,站在门前灯光下,她双手将那扇挺沉的门推开一条缝,却没立刻进去,而是乖乖站在门口,回头,等着走在后面的男人走近。

等他走到门边,一只手就着她推开那点儿缝隙撑住门,另一只手将塑料门帘撩起,她才放开门,自己先一步走近店里。

“手机呢?刚微信叫你没听见?”

“兜兜里……哦,没电了。”

“手机也能没电?”

“手机为什么不能没电?”

……

“手机没电就能蹲在屋外找奇怪的人搭讪?”

“谁搭讪……那才不叫搭讪!”

“这不叫搭讪叫什么,你认识他么?也不怕人家把你卖了。”

“卖了什么鬼——虽然他第一眼看上去不是好人,但是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什么人贩子,人家还答应上课了!”

“嗤。”

……

“您阴阳怪气冷笑个什么劲儿?”

“你要是凡事能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人生应该能比现在少走一半弯路。”

“……”

声音渐行渐远。

塑料门帘落下,已经进屋的两人身影也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