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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这一大堆,这位蹭热度的博主“无责任猜测”了一波——

【今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单崇发布了关于大跳台的视频,算是回应了戴神的”废物”言论,在视频里,我们可以看见他跳台状态真心问题不大,跟之前粉丝说的“身体无法承受跳台失误”“心理阴影”没得半毛钱关系,那么可能性只剩下一个——

昔日神明并非自然陨落,是他在连续两届冬奥会折戟沉沙后,选择自己走下神坛,放弃冲击北京冬季奥运奖牌,甘愿从此成为一名碌碌无为平庸的发烧友。

毕竟此时急流勇退,还是有人慕名而来请他教学,但若三次折戟冬奥,那之后可就未必还能光芒万丈。】

视频结束了。

卫枝太阳穴突突的跳,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周围愣是没有一个合适被她殴打一百拳的对象,于是只能点击这人的评论区,在一大堆“分析的好有道理”“我就说好像哪里怪怪的”“他上课很贵的六千一个小时还挑人”“胆小鬼”“掐烂钱”这类黑评里,留下粗鲁的几个字——

【放你娘的屁!!!!!】

她才不在意那些吹UP主彩虹屁的人会不会说她是脑残粉——

一把拎过姜南风,在后者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中,给她看了视频的前半段。

姜南风“哎呀”一声,卫枝面无表情覅问:“希望您对得起自己考过的律师资格证——这年头说个‘无责任猜测‘就真的能随便放屁了吗?!”

“那你觉得‘无责任杀人‘这五个字听上去咋样啊?”姜南风满脸无语,“差不多就是一个东西。”

卫枝脑子里已经给这个煞笔玩意发了一百封律师函——

正气的筷子都扔了吃不下饭,这才发现周围不少人已经刷到了这条视频……

不是巧合,雪圈就这么大,根据短视频软件抓取大数据的能力,任何看过滑雪相关题材的人刷到这条,都不太意外。

有些人不像卫枝,做贼似的遮遮掩掩,不敢给单崇看到——

大老爷们想的都很简单,比如老烟骂了句“我草你大爷”,直接把手机扔桌子上了,开着公放,所有人都能听见。

唯一的好处就是,成功把所有人气出心梗。

卫枝头一次听到来自我国五湖四海各地的脏话是怎么骂的,形容词和名词从“瓜”到“龟”到“菠萝”到“球”到“生殖器”到“马”——

全程只有单崇给与了这位欠一百封律师函的煞笔一点肯定:“他说的没错,我就是能跳,我就是不跳。”

大家骂脏话还是没停下来。

背刺筷子都甩飞了。

单崇在游戏里被人家一枪爆了头,这才慢吞吞从游戏里抬起眼,放了手机,他想了想说:“无论是冬季奥运会还是夏季奥运会,在追逐奖牌的路上选择放弃的人数,永远是站在奖台上发光发热的人的几何倍数……我不过是其中一个,这也值得特地为我做个视频吗?”

他语气淡然,听上去甚至不太被那些说他“甘心堕落”的话影响。

是真诚的困惑。

背刺随手抓了根红薯,递到单崇嘴边:“请问单先生,那您今天视频的用意是什么?不蒸馒头争口气,您这口气也不争的话,难道是因为小徒弟的眼泪吗?”

卫枝“唰”得转过头,瞪着他。

“戴铎就差报我身份证了,”单崇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是有脾气的,谢谢。”

众人:哦.JPG。

不知道为什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到了单崇这突然就变得一点不有趣了。

……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骂这些平时不说话,这会儿疯狂出来蹭热度的个别煞笔雪圈人士,这时候,单崇的手机响了。

男人看了眼来电,没立刻接。

在所有人都望过来后,问背刺要了只烟和打火机,烟叼在唇边没立刻点,他站起来说:“出去接个电话。”

众人收回目光,就卫枝没动弹,还直愣愣望着他。

“看什么,”单崇抿着唇,“医生说不让抽烟了啊?”

“没说,”卫枝说,“但是全世界每个角落都贴着‘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语——包括烟盒子上。”

男人哼笑一声,微微眯起眼,转身出去了——外面又下起了雪,他打开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得像退回去,忍了忍,回头看了眼,不远处餐桌上,小姑娘还支棱着像只狐獴似的,双眼亮晶晶盯着他。

于是他还是顶风走了出去。

目光在外面扫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他目光落在了某个熟悉的台阶上——几天前他曾经在这里抓到两只团成一团肩并肩排排蹲的小动物……

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男人自顾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暂的笑,走过去,坐下。

回播了刚才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人接起来了,那边的人“喂”了一声,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大概也就十来二十岁吧,喊了声“哥”。

单崇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小女孩已经开始了:“你舍得接电话啦?你惨啦,家里正在火山爆发,妈妈要买机票去砍你。”

单崇:“……”

“单善,”他喊了小姑娘的名字,“好好说话。”

“我已经在好好说话了,你想要听不好好说话的吗?那我可就说了?”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清脆,“你又上大跳台了是吗?还发短视频APP,你哪来的勇气?不知道这东西现在用户横跨三岁到八十三岁全年龄段?你的视频妈妈刷到了,爸爸也看见了,刚才妈妈哭了一轮觉得你在逼她去死,爸爸抽了半包烟,全家弥漫着你不孝顺的气氛——”

单崇“咔嚓”把烟点了,咬着烟屁股:“嗯。”

单善停顿了下:“你在抽烟压惊吗?”

咬着烟屁股,男人含糊又无奈地笑了声。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小姑娘终于收起了刚接电话时候有点调皮和调侃的语调,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儿低沉,这时候听上去,就有点单崇平时说话的样子了——

“单崇,你不要上大跳台了,有些话我讲了一万遍,当时你出事痛到直接昏过去被抬上救护车,你根本不知道当时妈妈是什么样的,家里是怎么样的……你的脊椎手术进行了十一个小时,妈妈进去签了三次各种同意书,剩下的时间都是抱着我,求遍满天神佛让你好起来。”

单崇没说话。

电话那边的人便说:“你难道不是答应过家里人你不会再上大跳台?讲话不算数的吗?”

喉结滚动,男人抬起头看了眼街边的路灯,不慎一片雪花飘落至眼中,刺激得他微微蹙眉,喉结滚动,嗓音有些沙哑:“单善。”

他就光叫了她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迟疑了两秒。

“我知道你不甘心。”

“……”

“否则今天也不会试探性的发这么一条视频,什么嘴巴贱的戴铎,你早就习惯他的狗嘴了,他就是个梯子。”

单崇想否认。

但是话到了嘴边,涩得说不出口,只能仓促地哼笑了声,雾缭绕中,剩余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电话那边,也跟着他一块儿沉默,电话里就剩下单崇这边寒风呼啸的声音,和小姑娘平缓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

大概有一辈子那么久吧,她有点儿发涩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

“单崇,对不起啊。”

男人愣了愣,有点儿游神的目光重新凝聚:“关你屁事?你道什么歉?”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天在手术室门口妈妈就不该抱着我跟任何神佛祈祷,毕竟我又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前例。”

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阴沉,说话时嗓音也生硬冰冷:“单善,你神经病?”

电话那边,又被警告性喊了全名的小姑娘短暂笑了笑:“哥,不要跳台啦,喜欢滑雪就去滑,大家都没拦着你……”

她停顿了下,才继续道——

“但是不要再上八米台了,家里有我一个因为训练事故从此只能靠轮椅过日子的就已经嫌多,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妈妈就真的活不了了,好吗?你答应了家里人的,你答应了的。”

你答应了的,单崇。

从此远离八米台,没有什么比平安喜乐更重要,从此滑雪只做个人爱好,不做人生的目标。

你答应了的。

不能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