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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还中了剧毒。

程令雪看着尸体,心想公子这是杀什么来着……对,杀猴儆鸡。

习武之人见多了血光,她面不改色,身后一个胆小的侍婢已吓得牙齿打颤。程令雪身子稍偏,挡住小姑娘视线。

刚一动,对面亭子的竹帘后露出一只修长的手。那手指修长,纤尘不染,轻轻一抬,竹帘就如画卷展开。

起先露出一片在日光下微光流溢的袖摆,而后是温润的下颚。

轻抿着没什么情绪的唇。

白皙如玉的面色。

半垂的鸦睫。

和眉心一点小小朱砂痣。

程令雪一时怔住了。

那夜四下昏暗,她是凭着那副文弱身子骨和一旁的轮椅认出公子。今日算是她第一次看清这位贵公子的容貌。

养蛊人信上说:“贵公子文弱多病,常年靠轮椅代步,眉心有一点朱砂痣,且貌若天人。”此前,她一直觉得“貌若天人”是“模样周正”的夸张说法。

此时一见,白纸黑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成了鲜活的丹青。

短短一眼,她给他印了几个戳。

病弱,好看,贵。

碰不得,更赔不起。

仿佛有所察觉,碰不得更赔不起的贵公子轻掀鸦睫。

她对上那双沉静的眸。

青年一瞬不错眼地凝着她。

目光沉静,桃花眼似一汪静潭,要把周遭曦光都吸走。

程令雪仿佛回到山寨中。

四周静得诡异,地上尽是残骸,血流满地。发疯砍人的山贼头子如同着了魔,无比恼恨地提着刀,指着前方。

“我……我杀了你!”

刀尖指向处,是个清瘦文弱的身影,贵公子一身素色衣袍,袍上的银线暗纹在月光下浮动着流光。

她虽看不清他面容,可仅凭那端雅的身姿,便想道戏文中常说的“如玉公子”,可如玉公子的背后是尸山血海,身前是发狂的山贼,白袍上还溅了血……

可他竟无比平静。

不像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活人。

换作戏文里,定要称赞这是“处变不惊”,可程令雪并不觉得妙,只觉得诡异——白玉观音像一旦溅了血,就比凶神恶煞的罗刹还细思极恐。

森冷的错觉也因此而来。

她甚至蹦出个念头:这贵公子身上带着邪气,才让山贼疯掉。虽离谱得叫人哭笑不得,然而现下与公子对视,仍是不免忆起那时的错觉。

但下一瞬,公子垂下了眸。

不与那双眸子对视,错觉便散了些。日光下,朱砂痣愈显清晰,更衬得他像神龛中易碎的瓷观音。

她对他的印象归于“文弱安静”。

帘子落了下来。

贵公子再度隐于帘后。

“咳咳——”

亭松板起脸咳了两声,神情冷峻,道了几句细作的罪行,随后长剑一挑,挑开了细作的衣裳。

“呀,这……”

周遭顿时讶声一片。

饶是平素没什么表情的程令雪,看清眼前一切,眉头亦是讶然抬起。

细作竟是女扮男装!

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同行。

程令雪眼皮一跳。

众人各怀心思时,亭松又说话了,短短一句,却让她心一紧。

“此人下场诸位已亲眼目睹,还是那句话,公子喜静,不喜被骗,

“望尔等谨记,好自为之!”

不喜被骗……

程令雪胸口的裹胸布又在收紧。

蛊毒的存在也倏然清晰。

是夜,她抚着心口蛊痕,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脑中有块巨石,压着她意识不断下坠,下坠……

朦胧之时,隐约见房门半开。

一个玉冠束发、锦袍加身的端方身影悠然摇着轮椅入了室。

那让她叫不出名、闻着便知道很贵的熏香沁入鼻间。

颈侧,贴上一把剑。

长剑冰凉,和那一夜在贼窝中后脊发凉的错觉很像。

玉白修长的手执剑,剑尖自颈侧游走,落在衣襟交错处。

长剑慵懒轻佻。

她赤'裸的身体、心口的蛊痕,齐齐暴露在那沉静的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