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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程令雪握住子苓腕子,故作生分道:“我自己来就好。”

子苓记着亭松的话,不敢做得太明显,忙退一步:“怪我!是我急着拿衣裳去补,冒犯你了。”

耳房昏暗,她看不清少年神色,仅从僵硬的姿态也能看出其窘迫,他紧张得甚至忘了叫她转身。

直到中衣半解,清瘦的胸膛半露在外,这才醒觉地顿住手:“劳子苓姐姐……转过身去。”

少年衣襟半开,胸腹处有着微股的块垒,虽不似那些个猛汉壮得好似鼓鼓囊囊的米袋,但和女子绝对不同。

子苓忙转身:“抱歉!”

还想进一步验证,以确保万无一失,窗外突然传来声音。

是赤箭:“我好像听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莫不是……”

耳房内的二人倏地怔住。

白霜带笑的声音打断了他:“别瞎说,是子苓替竹雪找衣裳,还不都怪你把人衣裳弄破了!”

赤箭惯没分寸,非但不避让,还在窗上叩了叩,揶揄道:“啧啧,你俩怎么找衣服找了这么久?”

阴阳怪气的语调惹恼了子苓,当即推了门出去同他理论。

耳房内只剩程令雪一人。

心跳得仿佛要离体。

师姐说脖子露在外面,粘个假喉结易出岔子,只能在眉毛上下功夫让她添些英气,并嘱咐她自称只十四五岁,说话压着些嗓音,又有那块硬实逼真的革子,寻常时候看不出。

手轻扒开衣襟,看着胸腹处紧实的“肌肉”,和那逼真的两点,程令雪心跳得更快了,耳根也倏然烧起。

这做的也太真了!

不过那层假肉皮虽触感逼真,可边缘粘和处有细细的印子。

若细看也不是完全看不出。

要不是赤箭那个无礼的家伙,她恐怕不好蒙混过关。

好险……

.

翌日,亭松来覆命。

“昨夜属下已派人试探了。”

“卡哒”轻响后,支摘窗支起,晨光涌入,照在窗前擦拭玉箫的手上,消瘦白皙的手背青筋隐隐。

姬月恒淡道:“试探什么?”

公子说话飘忽,行事漫不经心,前一刻一时兴起的命令,可能下一刻就忘了。每次覆命,亭松总会先回忆一遍再继续:“昨日竹雪同赤箭比试时,公子曾留意到他的失态。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只碰了下他何故如此?兼之竹雪身形清瘦,面若好女。有女细作在先,属下难免多心,让子苓去试探。

“能看的,子苓都看了——

“该有的,也都有。”

姬月恒头也不抬:“原来,我竟是这样暗示你的么。”

亭松眉头突地跳了下,端肃神情裂了缝隙:“属下会错意了?”

“亏你想得出。”

姬月恒轻飘飘地说完,过了会,又道:“那样一个少年,若是个姑娘家,倒更有趣,但也会很可惜。”

亭松暗叹,公子向来对情爱不屑,更不知何为怜香惜玉。

在他眼中,男子女子并无差别,所有接近他的人里,只有两种——可疑但好玩的,清白却无趣的。

若竹雪是女子,的确可惜。

长指微动,姬月恒点了点窗台:“他心口可有中蛊的痕迹?”

亭松正要答,公子又说:“罢了,无论有无,都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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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风波后,亭松开始让程令雪近身护卫公子。得到起用本是好事,但那次试探让她心有余悸。

她从前替师父办事,要么打听消息,要么取物,会尽少避免与人打交道,因而才会轻易失态。

有了这次教训,她更孤僻了,不言不语,只安静做事。

这贵公子就跟瓷瓶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动。要么屋内静养,要么廊下喂鹦鹉,别院内外又戒备森严,她没太多展现看家本事的机会。

能外出便好了……

刚如此想,亭松过来告知她:“午歇后公子要外出游园。”

去的是城郊一处园子。

正是春好时,园中奇花异草盛放,不少年轻男女相携交游。

他们右侧树下便有一对。

那少年郎正显摆见识:“妹妹可听过洛川姬家上一代的长公子姬倏?那位名声遍南北,本极有可能成为家主。谁料他因担心二弟姬忽势头渐大要夺家主之位,竟给当时的家主姬老太爷下毒!幸而老太爷福泽深厚,毒被姬忽那年仅五岁的幼子挡去了!

“姬倏这一出,反倒让二弟姬忽更得姬老太爷信任。真可谓是一朝邪念害自身,百年家业归他人……事败后,姬倏被关在江南别苑,大发癫狂,在别院大开杀戒后自尽了!”

姑娘家听得骇然,婉言道:“好阿郎,来赏赏花吧,瞧,这花多艳。”

少年郎正说在兴头:“妹妹有所不知,这园子就是原本姬倏的产业!都道此处的花全泠州城最艳,上百人的血肉做肥,它能不艳么?”

“闭嘴!你这死木头!”

……

最终少女气呼呼地离去,而少年郎则不解地挠头追上。

程令雪执剑静立,疏离的模样神似雕像,嘴角却悄然轻抿。

竟还有比她还不体贴的人。

“你竟会笑。”

淡声低语像流泉突兀淌过耳畔,程令雪被问得一愣。

低头一看,是公子。

青年坐在轮椅上,桃花眼底映着澄净的天空,和一张秀气的脸。

他眼中映着少年装扮的她,给她一种他们很亲近的错觉。

这感觉,很奇怪。

程令雪眉间恭敬,身却不听话地想离他远些,不大熟练地接茬。

“公子也觉得好笑?”

公子不挪视线、静静地打量她。眼眸沉静得仿若不谙世事。

“原来不仅会笑,还会闲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