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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嬷嬷心中大喜,开始哭天抢地,为自己、为主子抱不平。

谢执不在意真相,只顾着外甥女名声,喝道:“让这搬弄是非的泼妇住口!”

他是武将,自带威压,这一声吓得朱嬷嬷停下哭喊,以手掩面忍泪吞声。

王氏看出来他有心偏袒崔寄梦,可都到了这种时候,竟还护着那孩子!

多年委屈悉数涌上,她含着泪,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谢执你够了!那年我把清芫给你做的平安符弄丢,你说那是亡妹留给你的唯一念想,整整俩月不理我,如今我母亲留下来的镯子丢了……你妹妹是亲人,我母亲就不是亲人?”

朱嬷嬷看主子吵起来了,忙上去搅浑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看错了,不关表姑娘的事!镯子说不定是被那侍婢瞒着表姑娘当掉的!

谢泠屿看了眼崔寄梦,她一动不动坐着,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茫然的目光让他想起辞春宴那一日,不由心疼。

他站了出来,安抚母亲:“嬷嬷此言在理,表妹温柔孝顺,不是那种人,不如找那位婢女来盘问盘问?”

说完征询崔寄梦意见。

但崔寄梦没回答,脑中只不断回荡着二舅母方才同朱嬷嬷说的那句话,“就算要走,也不是您走。”

舅母的意思是?该走的人是她?

她怔然望着脚下,谢府宅子里的地砖都是从苏州运过来的,纹路典雅大气,铺得平平整整,缝隙都微不可见。

可她却想起了桂林郡崔家老宅,家中地面用的是青砖,年久失修,已变得凹凸不平。祖母严厉,而她偏偏愚笨又认死理,每当祖母觉得在对牛弹琴,都会无奈地拿手杖敲击地面,久而久之,地砖被敲出一个个凹陷的小坑。

当年,祖母就是敲着手杖,一遍遍教导她,“必要时,可弃卒保车。”

若按照祖母当年所教,眼下她无法自证清白,显然把自己摘出来更稳妥,必要时甚至可以找替罪羊。

但采月跟了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崔寄梦咬咬牙,从座上起身,声音低弱但很坚定:“冤枉我可以,但冤枉我的人,不行。采月跟了我十年,我信她,况且昨日派她出府的人是我,只是未去当铺。”

王氏冷声追问,“那是去作甚?”

崔寄梦低垂着眼皮,长睫颤了颤,“去抓药……我夜里多梦睡不好,听说城西有大夫善治此症,便谴采月去抓药。”

这话落在王氏耳中,除了替自己辩驳,还有博取同情的意思。

她平生最看不惯那些矫揉造作,用柔弱来博取怜惜的女子,不禁冷笑:“可这能说明你的人没去当铺、能抵赖掉你目无尊长还谎话连篇的事么?”

“够了!”谢执咬牙低吼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大。

一直旁观着的谢蕴揉了揉额角,他本不愿越俎代庖,但他们再闹下去只怕会气得老太太犯病,遂冷静道:“寄梦这孩子秉性纯质,大抵不会说谎,何况也不一定是昨日出府那几人所为,这镯子至少值数百两银子,当铺向来只给现银,不妨先在府里搜搜看有无赃款,若不成,再想别的法子。”

他知道这个法子不能准确找到罪魁祸首,只是想让王氏暂时罢休,以免闹大了让孩子难堪,晚辈们敬重大伯,纷纷附和。

朱嬷嬷则窃喜,她把钱存进钱庄里了,银票缝在衣裳里,搜也搜不到。

就算皎梨院那里也没搜到,最后嫌疑最大的人,还是表姑娘。

但谢执不敢冒险,担心结果对外甥女不利,索性和王氏服软:“府里那么大,随处挖个坑黄金万两也能藏得好好的。芸娘,当初因为护身符责备你,是我鲁莽对不住你,横竖镯子找回来了,就算了吧。”

丈夫脾气执拗,在公爹跟前也没服过软,居然当众同她认错,即便知道这是为了袒护崔寄梦,王氏耳根子也软了。

可心里还是不平衡,放柔了声音:“我方才是一时心急,不是非要跟梦丫头过不去,只是不查的话,我心里会一直留个疙瘩,将来对婆媳关系也不利。”

谢泠屿自告奋勇要带人去搜:“我相信表妹!阿娘要觉得只有找一找才能打消疑虑,那便找找。”

他转过身,温声对崔寄梦道:“表妹放心,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但崔寄梦只觉他异想天开,“倘若搜不到呢,二表兄会怀疑是我么?”

谢泠屿不假思索:“不会的,表妹冰清玉洁的人,一看就不贪财。”

崔寄梦竟觉哭笑不得,诚如二舅舅所言,府里多的是藏东西的地方,更何况,朱嬷嬷兴许早已把钱挪到别处。

她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事。

真相查不出来,只不过在二舅舅劝说下,二舅母不会再计较。

但大家心里会埋下怀疑的种子。

然而她不能拦,阻拦意味着心虚。

可惜了,祖母那么用心地教她,希望她将来不靠他人怜惜,也能在谢氏立足。

可才刚来没几个月,一个朱嬷嬷,一个手镯,就让她无力招架。

崔寄梦缓缓坐回座椅上,无奈笑了笑:“那便辛苦二表兄了。”

谢泠屿笃定点头,心里其实没那般笃定,但母亲说得对,他不得不去搜,哪怕搜不到,只要他愿意,也能在过后找由头替崔寄梦开脱,再淡忘此事。

但若不搜,反倒会一直惦记着。

他狠下心往门外走去,刚要跨出门槛,险些撞上来人,踉跄着后退。

“兄长怎么回来了?”

谢泠舟余光落在那道杏色身影上:“事忙完了,回来给祖母请安。”

谢泠屿知道昨日兄长连夜被叫去衙署,想来忙了一宿,回来不忘给祖母请安,却碰上家中出乱子。

此事牵扯到了他的未婚妻子,谢泠屿觉得他也有责任,带着歉意道:“家中出了些小事,给兄长添乱了。”

但这话对崔寄梦来说不是袒护,而是在她心上扎了一刀。

二表兄把责任往身上揽,不就意味着他潜意识里也认为是她在添乱?

她低下头,扯出一抹苦笑。

只能极力宽慰自己,虽说镯子不是她当的,但也的确是她粗心导致的。

而谢泠舟听了堂弟的话,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此事与二弟何干?”

作者有话说:

弟弟:兄长此话何意?

男主:你想的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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