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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切与二表兄无关,若二表兄足够可靠,能让二舅母对她消除成见最好,但若不成,就罢了吧。

再等等看吧。

而谢泠屿粗枝大叶,见母亲笑了笑,以为这笑是冲着崔寄梦,便也放宽心笑了笑,一抬头,看到兄长过来。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就感觉兄长看他的眼神里带了失望和责备。

兴许是错觉,但有一点谢泠屿能瞧得出来。兄长又换了身月白衣袍,玉冠束发,虽还是一贯素简清雅的风格,但他无端觉得比平日好看许多,连腰间所佩的玉、玉冠上的飘带都像是精心挑选过的。

有点……像只开屏的白孔雀?

谢泠舟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理会二弟揶揄的目光,径自在崔寄梦左侧落座。

如此一来,崔寄梦右侧是二表兄,左侧是大表兄,她又想起今日在他说可以考虑嫁入大房的事,先前只当是宽慰的话,顶多是劝让她不必顾忌太多,并无他想。

可如今夹在兄弟二人之间,才发觉那句安慰的话属实离经叛道了些。

她索性低下头看着杯盏发呆,杯中的人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二表兄还要隔着她这一席,同大表兄攀谈,谢泠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崔寄梦余光瞧见他修长的手放在茶盏上,食指轻轻点着着杯盖上的一点……

她夹在兄弟二人之间,却克制不住地想起白玉樱桃糕上那一颗红樱桃,想起谢泠舟先前的那句:“莫非你想成婚后与二弟共枕而眠,却依然和我做一样的梦?”

此时崔寄梦才后知后觉,大表兄素日守礼,礼节上从未有过错处,更不像是会随意开玩笑说要娶兄弟未婚妻的人。

莫非,他是认真的?

这个念头让崔寄梦心中一阵发紧,她困惑不已,转头探究地看向谢泠舟,他也正好望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

他对她微微颔首。

像是同她问候,又像是读了懂她的想法,在肯定她方才的疑问。

崔寄梦一时间陷入混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大表兄和二表兄,及她方才的猜测。

恰好此时吉时到,内侍把炙烤好的野味连同其他佳肴一并端上来,皇帝象征性说几句勉励的话后,众人开宴。

崔寄梦不敢往左看,更不敢往右看,只好低下脸埋头苦吃。

刚吃完一小盘点心,便从左侧伸过来一只玉白的手,端着一碟没动过的点心,崔寄梦略微抬头,见大表兄正垂眸看着她。

他淡道:“我不喜甜食。”

“啊……多谢表兄。”崔寄梦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东西,在她潜意识里,他们的关系虽然清清白白,但总会让她有些见不得光的微妙错觉。

她接过点心,头埋得愈发低了,一旁的谢泠屿看着兄长和未婚妻子,总觉得二人之间那种既生疏又亲昵的氛围越来越浓。

这种怪怪的氛围叫什么来着?

暧昧!

谢泠屿心里一阵不舒服,随即又想发笑,兄长和表妹都是顶顶正经的人,怎会可能私下有苟且?

大概,他是见不得别的男子对自己未婚妻子好,哪怕只是出于兄妹之谊也不行。

于是谢泠屿将自己身前的两盘点心都推给崔寄梦,还多余地补了句:“表妹多吃些,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王氏听着身后儿子对崔寄梦宠溺的话,皱了皱眉,喉头像被一根绳缠住,憋屈得很,她费尽心思嫁的夫君对谢清芫有着近乎偏执的畸恋,如今她的儿子也对谢清芫的女儿深深痴迷。

凭什么?!她与谢清芫素无瓜葛,凭什么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王氏竭力劝说自己,上一代的事情与晚辈无关,她不会为难崔寄梦。

但是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宴毕,已是黄昏。

众人纷纷离席,崔寄梦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分量,实在是饱得过头了,走路都慢了很多,落在人群后头。

“撑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再寻常不过的话,放在他们之间说也总是会联想到别处,听得她耳根发热,有了方才对他的猜测,崔寄梦如今只觉得大表兄这话……

似乎也是有意的。

还是说她想多了?她抬头,谢泠舟也正看着她,他倒是坦然,还牵唇笑了。

“下次别逞强,不想吃可以推拒。”

崔寄梦讷讷点头:“好……”

谢泠舟说完就迈开步子,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好似刻意在避嫌,以掩人耳目。

崔寄梦懵然间,瞧见他身后垂下一半的乌发,及玉冠上飘逸的束带,有个突兀的念头闯入脑海,大表兄这两日好像……

更好看了。

随之发觉自己竟走神了,她方才明明是在琢磨掩人耳目一事的。

想掩人耳目,就意味着心里有鬼,她容易害羞,又总是想歪,因而才会心虚,可大表兄坦坦荡荡的人,心虚什么?

正困扰着,远远地,有个兵士骑着马匆忙往这边来,朝着正走下朝华台的众人喊道:“长公主殿下的马惊了!殿下滚落山崖下落不明!快!快多来点人帮忙!”

话刚说完,和云氏及谢盈雪母女并肩而行的谢蕴神色一凛,甚至连和妻女道别都顾不上,快步走下台阶,在朝华台前夺了一名士兵的马匆匆策马奔去,马蹄扬起,在身后惊起一股烟尘。

谢迎雪不谙世事,问母亲:“爹爹为什么这么紧张啊?”

人多眼杂,云氏看着烟尘的方向,莞尔笑了笑,压低声音道:“爹爹是陛下的臣民,自然护主心切。”

谢泠舟和谢泠屿兄弟二人听闻,亦是快步往马厩走去,崔寄梦心里记挂长公主也不由迈开步子跟上,追上几步后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只会添乱,便停了下来,朝着前方的月白身影轻声道:“表兄小心!”

两位表兄同时回头,谢泠屿理所当然认为她在牵挂自己,宽慰崔寄梦道:“表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崔寄梦却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大表兄、二表兄,多加小心。”

谢泠屿只当表妹是在说客套话,并不多想,崔寄梦却不然。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补上这句多余的话,下意识看了眼谢泠舟,见他正凝眸看过来,深深望了她一眼,略微点头,而后转身离去。

他虽未说话,但她却能读到他这一动作的含义,骤然安下心来。

这种感觉就像阿娘在爹爹去戍边时都会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爹爹平素虽爱捉弄阿娘,唯独此时会郑重点头。

看着众人骑马离去,身后扬起滚滚红尘,崔寄梦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像这些扬尘一样,被高高扬起。

再也遮不住了。

长公主惊马的那处山崖在林子后方,此断崖地势险峻,谢蕴攀着断崖上的藤蔓往下,断崖深达四五丈,好在谢家历代长子自幼都要扎马步以锻炼体格,因而谢蕴虽是文官但颇强健,顺利攀至底下。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很早起便受的那些教诲,随之一块碎布冲得凌乱。

树杈上,有一片织金团锦料子,今日长公主穿的就是就是这种花色的骑装。

至于为何他会记得,无从考证。

顺着碎布接连出现的方向往下攀,总算到了崖底,底下是一片浅浅溪流,顺着溪流往前,远远地,在滩涂上看到一团白色身影,当是被水冲到此处的。

天色渐暗,只隐约见锦衣上染了一片红。谢蕴不敢往下想,疾步朝那身影奔去,试探着沉声问:“殿下?”

没有回应,他绕到长公主跟前,小心检查,发觉她只有后背被利石割破了一道伤口,并未伤到要害,悄声松了口气。

“殿下?”

长公主睫毛颤了颤,但并未醒来,谢蕴冷峻沉稳的声音带了些颤意。

“姬玉瑶?”

那双总是溢满风情的桃花眼遽然睁开,声音虚弱但带着讽意:“谢太傅最是知礼,竟直呼本宫名讳。”

谢蕴又是肃正模样:“臣冒犯。”

姬玉瑶最见不得他这公事公办的架势,其实谢蕴喊她时她就醒了,但那冷肃的声音让她觉得,他定会认为她都三十六七了还不稳重,不顾安危纵马往深林去。

兴许会拿她这前妻与他家中那位温良恭谦的贤妻作比,庆幸得亏和离了。

故姬玉瑶选择装睡,直到谢蕴喊了她的名字才终于装不下去。

初成婚那几年,她最喜欢听他喊自己名字,尤其床笫之间,那般端肃的一个人,即使失控也不会软言软语地哄人,所有的柔情都汇聚在她的名字里头。

然而现在他们两相厌弃,再听谢蕴唤她名字,姬玉瑶只觉得气愤。

她冷冷推开谢蕴搀扶的手,支撑着要自己起身,却不留神牵动了后背伤口,自小金尊玉贵的公主哪受过这样的伤?

姬玉瑶当即痛得眼冒泪花,抬眼看到谢蕴微皱着眉,仿佛马上就要开始数落人了,先发制人道:“给本宫打住!”

气急的时候牵动了伤口,方才九死一生的恐惧复现,姬玉瑶话音发颤:“本宫造了什么孽碰上匹疯马,得亏有几棵树挂着,否则只怕早已死僵了,这就罢了,还要遇上你这么个万年冤家,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太傅大人这会在暗笑本宫不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