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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谕这种事本来就是过年朝廷例行公事一下,有时候甚至还会把前几年的内容抄过来改改就用。

总之,没什么人在意。

现在丘濬突然提出要趁着寒冬到来前发一道提醒注意煤炭中毒的宣谕,刘健他们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得知这事儿又是那位王家小神童起的头刘吉知晓丘濬和那小孩儿要好得很便冷哼道:“小孩子瞎想的事也值得拿到内阁来讨论。”

丘濬就愁没人杠,刘吉一开口他马上就来劲了拿出太医院提供的医案甩给刘吉看,其中还有不少是达官贵人家出的事,许多寻常百姓请不着大夫可能孩子死了就死了。

这么要紧的事,你刘吉说不值得讨论你是不是不拿人命当回事?!

你这样对得起那些因为对煤炭中毒一无所知而痛失亲人的同僚和百姓吗?!

内阁之中虽然勉强有个官位比较高的当领头,可是座次是不分高下的。

大家都是皇帝的高级私人秘书,谁还比谁高贵不成?

丘濬反正是不怂的,拍着桌子就喷了刘吉一脸唾沫。

刘健:“………”

王恕:“………”

其实吧只要这老丘不是和自己杠听他怒喷别人还是挺爽的。

关键就是这家伙和谁都能吵起来他们还是听听就好可千万别对老丘生出什么“下次可以好好说话”的天真想法。

直面丘濬炮火的刘吉被气得哟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就知道不该放这个丘仲深入阁!!

丘濬气势汹汹地和刘吉吵了一架,很快大获全胜捋起袖子给朱祐樘上书请宣谕。

朱祐樘才二十出头对医理不甚了解看了丘濬上书的内容顿时也有些警醒。

他们宫中现在有老有小,可不就是奏疏之中所说的最需要注意的群体吗?

没想到冬天捂紧门窗想暖和一点,也容易害了自己和家里人性命!

要是没有眼前这份详实有据的分析和总结,谁能想得到这种事?怕是只有少数碰到过这种情况的医者能够了解一二,别的庸医怕是连人死了都不知道死因是什么!

说起来过去宫中的皇子公主幼时有剃光头的习俗,也是因为皇子公主特别容易夭折,老一辈有经验的人都说是因为小孩子火气重,要剃了头“去火”。

朱祐樘读着丘濬这奏章,开始疑心这所谓的“火气重”是不是也有暖炉烧得太旺、门窗捂得太严实的原因在。

他甚至还想到了自己,自己幼年时过得不怎么样,可身体还算康健,近几年登基后反倒总有些胸闷气短,难道也是这煤炭之毒的缘故?!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很难再拔除了。

朱祐樘觉得发一道宣谕要是可以警醒许多人,无疑是桩大好事,当即传令文书房让拟旨,务必要讲清楚情况的严重性,且不能文绉绉的,须得让百姓都能听进去!

文书房那边一听来活了,立刻行动起来,把丘濬的奏章翻来覆去读完,归纳出适合用来劝诫百姓的口语化宣谕内容。

当天朝廷就把这道宣谕沿着官道发往两京十三道,连最北的辽东与最南的琼州都没漏掉,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将宣谕内容送了过去。

与此同时,朱祐樘也回到自己居处,与张皇后讲起自己的怀疑。

他们一入冬就天天待在火炉烧得极旺的暖屋里,说不准也会不知不觉受煤炭毒之害,平时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他们的皇儿还小,更是要格外注意。

张皇后成婚这么久才得了这么个皇儿,心里自然是紧张的。

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性,真正关心孩子的父母都不可能轻忽。

“我会注意的。”张皇后说道。

帝后两人又去与太后她们讲了此事。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长寿之人,听了她们急巴巴跑来提醒,心中熨帖之余又好笑地道:“冬天门窗当然不能捂太严实,你们难道都不透点风的吗?”

年轻的帝后面上有些尴尬。

这又没人和他们说,他们哪里知道?何况就算有人说了,他们说不准也不会当回事,毕竟出事是偶然的,冷风灌进屋的滋味却是自己当场就能切身感受到的。

天底下这么想的人少吗?

肯定是不会少的。尤其是一些家中不富裕的人,对他们来说冬天烧火取暖是非常奢侈的事,一旦忍痛烧了,自然是连一丝丝热气都舍不得往外放。

便是那大富大贵的人家,大多也不觉得这“热气”能杀人。

这才会酿成那么多惨祸。

其实便是有人提醒了,很多人也不觉得这事儿会落到自己头上。

太后见朱祐樘两人这般表现,也想起了自己的孙儿,不由让他们叮嘱底下的人注意着点。

不仅要注意皇孙那边,还得注意皇孙的乳娘,好炭好被褥别省着,要保证暖和且不会中那煤炭毒。不然她们出的奶不好,对皇孙也不好!

张皇后赶忙记下太后这些叮嘱。

等关于如何养育皇孙的事都聊完了,朱祐樘才和太后她们讲起这事儿又是那王家小神童牵的头。

这小孩儿不仅聪明伶俐,还擅于观察和发现,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他都一下子抓住其中关窍。

别看他今年才四岁,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可比不少大人都要厉害多了。

小时候便这么能干了,以后绝对是个能为朝廷、为百姓办实事的能臣!

太后夸道:“确实是个好孩子。”

这么大一点的孩子,不跑出去玩泥巴玩得自己满身脏兮兮已经很不错了。谁家孩子能像他这样小小年纪就闻达于朝堂?

更难得的是,这孩子隐隐有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胸怀。

不管是上次的《讨“金莲癖”檄》还是这次通过丘濬请宣谕,都不是为扬名为私利,而是确确实实看到了存在的问题才奋笔疾书,想通过自己手中小小的笔杆子尽可能帮到那些可能遭受苦难的人。

连丘濬这样跻身阁老之列的人都对这孩子另眼相待,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长得讨喜可爱?

朱祐樘听太后也这么认为,心中更觉这小神童乃是老天给他的“祥瑞”。

母子几人闲聊了一会,朱祐樘又命人把顺便捎带过来的胎毛笔拿给太后与太皇太后。

她们一个是皇祖母,一个是皇太祖母,理当也存一支。

太后笑道:“我听说这胎毛笔也是王家那小神童带起来的,要不然京师可没有这样的风俗。”

京师过去大多是外族的都城,许多习俗都是太宗迁都后才慢慢兴起的。

像胎毛笔兴许在一些地方曾风行一时,京师却是今年才掀起了这么一股子做笔风潮。

“确实是他看书看来的,翰林院那些学士们最先做了起来。”

都是为人父母的,哪怕明知什么“状元笔”皆是野史传说,也想借此博个好彩头!

思及文哥儿给宫里宫外都带来了这么多乐事,朱祐樘笑道:“这次我们的小神童又提出一桩有益于百姓的好事,怎么都得赏赐一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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