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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沂点头,对那些过路的人投过来的若有若无的打量眼神,似已经习惯,扶着肚腹伸手道,“大人有事先忙,学生就不多打扰了。”

他恢复了原籍贯,曾经的功名也就还回来了,并且还得了府尊大人提携,恩允了府试的资格,这让许多持异议者都闭了嘴,及至衙署后头严查第三性人,更让那些意图以此为攻击点的人闭了嘴,江州地面上,府尊最大,真用这事惹了府尊大人厌,后面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因此,他现在的生活堪称平静又富足,只要不去在意那些注视过来的目光,一切生活照旧。

卫沂看的非常开明,一点自怨自艾的影子都没有。

崔闾点头,笑着与他将将错身而过,却不想他身旁的门却开了,从内里站出三个人来,头前一人三十来岁,通身贵气,一身玄黑劲装长袍,腰覆束玉带,上悬一柄缠了皮封的宝剑,一副走江湖的做派,可举手投足间又有着上位者的睥睨之姿,气场相当邪门,叫人猜测不出他到底是走四方的番帮,还是哪户出门游历的贵主。

紧跟着他后头探出头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机灵的眼睛在崔闾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眼神落在卫沂身上,笑的露了两个酒窝,声音轻快,“小沂沂,你回来了啊?两个妹妹没事吧?”

卫沂笑的眯起了眼,显然对这个小姑娘好感十足,点头道,“吃坏了肚子,在鲁神婆那里熬了药,吃完就回家睡了,不防事!”

那小姑娘立马扬起了眉,很心大的道,“那下次再吃我弄的东西,就准不会再有事了,我五哥说,人身体起了耐受力后,就有抵御病魔的威力了,等我帮你两个妹子调养好,她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病歪歪的了,嘿嘿!”

正说的开心,就见头上长出一只大粗手来,一掌罩的她连眼睛都一起遮了起来,声音也在她头顶上扬起,“别瞎弄了,你那东西我吃了都受不住,回头再给人两个小娃吃伤了,小心五爷罚你。”

那小姑娘不忿的连连拍打头上的大掌,声音尖了三个度,“别动我头发,快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削你了。”

那手立马讪讪的缩了回去,小姑娘则气哼哼的忙着梳理头发,小眼刀子飞的直把那大掌的主人,切八块似的,一副凶恶样,再没有面对卫沂时的笑脸,而成了一副龇牙裂嘴的凶蛮样。

这时,那一直没出声的男子开口了,他眼睛直直落在崔闾身上,踏出门的身影陡然拔高,竟比崔闾整整高出一个头来。

崔闾吓了一跳,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鹤立鸡群的存在,平常从没觉得自己矮,可对比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光那身高比着人站时,就压迫感十足了,更别提那宽厚的肩背,真感觉似山般伟岸。

那人面上隐隐带笑,眼神温和的望向崔闾,拱手作了个辑,声音浑厚,“崔府尊?听卫沂小兄弟说起过你,果然是个体恤爱民的好官,嗯,也很体恤下属。”

刚才他在院里听见了崔闾与卫沂的谈话,自然也清楚了他口中雁儿是谁,听音知意,便晓得王听澜信中所传不假,这确实是个真心爱护李雁的长辈,处处为她操心着想,连与人相交这等小事,也顾及到了,不可谓不诚心了。

崔闾后脚跟直往后退出去两步多,才堪堪将视线与其持平,忙也拱手回了一礼,道,“这都是本官份内事,卫沂遭遇此无妄之灾,本身错不在他,好在心性豁达,没被烦事扰了心绪,性情可见一斑,本府爱惜人才,能在职责之内抻一把手,自然是要帮的。”

卫沂见两人这般辑来辑去的站着说话,不由笑着开口介绍,“崔大人,这是学生的几位恩人,目前赁在学生家里。”

崔闾疑惑,就听卫沂叹气摊手,“总有些宵小趁夜不备时来闯门的,那时已过三更夜半了,幸得恩公搭救,才免使我兄妹三人被人灭口,只那几个闯门的,却是都跑了个干净,这才没法去报官的。”

那年轻男子适时插话,“也是巧合而已,顺道搭把手,倒叫小兄弟赁房少收了几两银,呵呵!”

他一开口,就又将崔闾的注意力引了过去,竟忘了这中间的不合理处。

比如,夜半三更,这几人是怎么过的江,还在城内乱逛,再比如,看这几人一副身手不错的模样,怎么几个宵小却抓不住,等等,都忘了思考。

崔闾眯起眼睛落定在男子脸上,总感觉莫明的熟悉感,可他确实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人,而且这人身上的气概,根本不可能让见过他的人忘记。

还是那个小姑娘开了口,一句,“郭滠,我咬死你!”

晴天霹雳,崔闾瞬间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小姑娘的嘶吼,引得那男子回头,伸手从后头揪出又一个大块头来,声音带着无奈,“你老动她头发做什么?长了这些年才长了这点长,再叫你时不时的揪一揪,难怪她要急,再要惹她,爷也不替你兜着,让你挨她咬去。”

那大块头也跟山似的壮实,叫男子揪着动都不动弹,对上小姑娘怒斥的眼神,讪讪的摸着脑袋,“我就逗逗她,咋愣不经逗呢!”

他年纪看着至少五十上,可对着年轻男子,却露出一副不属于长者的顺服,神情憨厚似顽童,眼神闪烁带着被捉现形的懊恼,一副捉了也还敢的泼皮样。

这样一队组合,本不该引人关注,贵主加上一对男女仆,走番帮闯湖海标配。

可错就错在,这大块头的名字,简直如雷灌耳般,令观摩过后世史册的崔闾,不得不提足了眼力精神的朝他望来。

大宁开国六位护国将军排名前三的历史名人,郭滠,郭将军啊!

凌嫚若是叫幺鸡,崔闾还要想一想这小名对应的谁,不至于一瞬间识破他们,毕竟幺鸡二字是缀在郭滠大名后头的小字注解,就是当朝,幺鸡二字也比郭滠更广为人知。

也就趁着男子回头的一瞬间,崔闾就收了脸上眼眸中的震惊,忙敛了惊异神色,强迫自己恢复平常行为举止,再抬起头来,就又成了行事规矩淡定的崔府尊了。

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州的崔闾,不应该认识太上皇等人,也不应该对太上皇身边的亲近臣子,有过分的了解,所以,他必须保持平常心,不能露出异相。

那男子调停了两个手下人的矛盾,转了头来笑着自我介绍,“在下宁正壅,这是我的护卫郭滠,我小妹凌嫚,听闻江州风物宜人,最近又解了船禁,这才领了二人来看看,望崔大人莫怪我等私贿船票之举,也莫要去找卖与我等船票之人的罪责,一切都是我等拿刀架着那人出票的,呵呵,还望崔大人通融些。”

崔闾捏紧了拳,抬头拱手自然道,“原来是宁先生,相逢既是有缘,本府又怎会怪罪?放心,再过些许时日,江船就不禁带人了,你们一行人倒也不至于要牵连那船家坐牢罚罪,本府倒也没有那么严苛,呵呵!”

野史有言:太上皇身有异蛊,百岁高龄亦如青壮时。

如此,他现在的这副面容,倒也能解释为何会这般年轻了,原来野史传闻竟是真的。

崔闾感觉自己后背都泅湿了,极力维持着脸上表情跟人含蓄打交道,偏这太上皇谈兴非常浓厚,竟要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问,“崔大人这是要去找谁?可需要我帮忙?别的不敢说,我这护卫找人还算在行,有他在,应能帮到大人。”

幺鸡正扭了头往院中看,那猫在院落一角的武弋鸣正朝他挥手,他亦朝武弋鸣投去了爱莫能助的眼神。

开玩笑,主上要跟船出海,他还巴不得跟着去玩一趟呢!叫他冒死谏言,阻拦主上做事,不纯纯找抽么?他才不干。

嘿,出海多好玩啊!这些年大宁各处都跑遍了,本来也该轮到往江州来了,结果,就收到了王听澜的传信。

这不刚好赶巧了么!

幺鸡大掌背在身后摆了摆,意思是叫武弋鸣赶紧趁机走人,别搁着招人眼,坏了他们主上的好事,脚步却未停的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崔闾那个汗啊,感觉后背肩颈都僵硬了,一种陡然偶遇历史名人的心情,又有一种时空割裂的错愕感,全然没顾及到上下君臣的区别,他整个思维都沉浸在,眼前这年轻人竟然就是太上皇的惊诧中,然后再一转念,掐指一算,妈的,这太上皇明明比他还年长,怎的还能如此血脉喷张,极具男人魅力时刻。

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纪百灵发疯的原因了,就眼前这男人,无论外形条件,还是身份地位,换哪个女人看到,都忍不住想要靠一靠,叫他纳入怀里抱一抱,并视为此生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