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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玉小声劝导:“小姐,你?也别和?老爷置气了,我今日听府上下人说,你?不在的这大半年,老爷很?是担心你?,大家伙都从未见过一向?风风火火的老爷那副紧张无措的样子,你?是老爷唯一的女儿,老爷心里是很?在乎你?的。”

穆千璃动作有些缓慢地打开食盒吃起东西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声道:“我知道,就像我虽然一点也不愿妥协,甚至离家出走,但我在外也无时?无刻不在记挂他想念他,担心他又不按时?吃饭,担心他跟不要命似的一连接好?几个镖,也想他现在不比年轻时?候了,会?不会?在运镖途中遇到危险打不过人家,也会?想,他有没有像我想他这样想念我。”

怜玉眸光颤动,很?是感动:“对啊小姐,你?从小和?老爷虽看起来吵吵闹闹,但我知道你?和?老爷感情一直很?好?的,这回咱们别离家了吧,有什么事都好?好?和?老爷说,也别和?老爷吵架了。”

“我是没打算再离家了,但不吵架不行,他一点不愿退步,还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嫁到京城去,说什么层层把关的良婿,他是和?那人过过日子,还是去人家家里实地考察过了,这事我绝不妥协,他要是还要认死理,我会?继续和?他抗争的!”

怜玉忧心忡忡,也不知如何规劝才好?了。

但穆千璃吃过饭后,却是叫怜玉去厨房另外备了一份晚饭,询问过穆震在何处后,便单独端着晚饭前去后院找他了。

穆府后院中有间小祠堂,里面供奉着穆家已?故族人的牌位,当然穆千璃已?经过世的母亲也在其中。

穆震以往并不常去后院,穆千璃知晓的偶有几次都是因着他心情烦闷才会?前去待着,一待便是许久,也听闻府上下人说,那时?候穆震都会?和?夫人的牌位说说心里话?。

穆千璃对母亲的记忆不多,甚至到现在已?是模糊不清了。

她的母亲在她三?岁那年便病逝了,从那以后她便是穆震一人带大的。

穆千璃知晓,母亲生前和?穆震感情非常好?,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母亲的离去对他打击非常大。

但自穆千璃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穆震一蹶不振的样子,反倒是仍旧威严霸气,顶天立地。

在她心中,父亲一直是一个威武的角色,一人便能撑起一片天,虽是偶有固执古板,但仍是她心中仰慕的英雄。

所以,当她悄然走近祠堂外,听见一阵细微的哽咽声时?,顿时?顿住了脚步,心头猛然一颤。

“柳儿,你?说我是否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糙惯了,没有你?在,女儿家的那些事我压根不知如何教导她,上回和?你?说到她头一次来月事弄脏了裤子,她哭哭啼啼和?我说她受伤流血了,我梗着脖子解释不明白,到头来叫她闹了个大笑话?,气得她七八日不愿和?我说一句话?。”

穆千璃默然站在祠堂外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那时?候的她少女初长成,的确是因此事气恼了很?久。

可后来一想,旁的小姑娘自有娘亲教。

而她的父亲身为男人,无法细致注意到少女的变化,也不知如何坦然教授如此私密之事也属情理之中。

穆震没有错,他已?经在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最好?了,却仍在深深责备自己。

很?快,祠堂内的男人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道:“如今,千璃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她打小大大咧咧惯了,少女心事也自不会?对我一个父亲随口诉说,我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却也担心她识人不清没能找个好?人家。”

“她还当真以为我真那么想把她嫁出去吗,她可知我比谁都不舍,恨不得能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下,可怎么办呢,人终有一死,她也早晚是要成家的,我不知如何为她铺平前方的路,本以为层层筛选一个各方面都极为靠谱的夫婿,便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可你?看,闺女为此都不知和?我吵了多少架了,离家大半年不说,一回来我们便又剑拔弩张了。”

“千璃好?酒,为迎接她回来,我特地从外调了一批好?酒回来,可这么一吵,这会?也只能是我独自一人在这和?你?碎碎念喝闷酒了。”

话?落,祠堂内传来一声明显的吞咽声,穆震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穆千璃一听,眼睛都直了。

她爹还给她准备了酒,现在她一口也喝不到!

祠堂里重重叹息一声,穆震哽咽了一下,低声呢喃道:“柳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所以为的好?并不一定真是好?,我也不该将我的思想强加给她对吗?”

“我只是希望她往后能过得好?,能一世无忧,看她幸福快乐我在百年后才能安心来与你?团聚。”

“可是,若她真的如此不愿,我是否不该再继续强迫她了,可往后她怎么办呢,当真就这么让她一直跟着我这个老父亲吗,那我死了之后呢,谁又能与她相伴?”

穆千璃站在门前,脑海中忽的领悟了一句以往在书中看过的话?语。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担心她若真不打算成婚,几十?年后独身一人无人相伴,也担心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情窦初开,识人不清择错良缘。

这些以往在穆千璃看来压根就是无谓的担忧。

漫漫几十?年,他却从现在就开始做打算,往后余生还长,他却着急忙慌巴不得下一刻就能安心。

可穆千璃似乎头一次有些理解了。

父爱浓重,他不得要领。

他们争吵冷战,他也备受煎熬。

穆千璃不知自己在门前站了多久,祠堂内的低喃声一直断断续续传出,穆震深深思念妻子的忧郁也逐渐散发开来。

她本想敲门进去,但抬起的手忧郁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弯身将手中的吃食悄悄放在了门前,便沉默地转身离去。

翌日一早。

穆千璃从院中出来时?,正好?在前院碰见了正打算出发前去镖局的穆震。

父女俩先是沉默对视一眼。

怪异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引得周围下人都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是穆千璃先微昂了下巴轻哼了一声:“不就是个男人吗,谁说你?找的就一定好?,你?放心吧,若我真遇上了这么一个人,定会?带回来让你?亲眼瞧瞧,我找的可不一定比你?找的差。”

穆震眸光微怔,很?快又恢复如常,仅有滚动的喉结下一声不自然的轻咳。

而后漫不经心道:“瞧什么瞧,我想通了,什么男人能比你?爹对你?更好?,你?同我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

穆千璃瞪大眼:“都翻篇了为何还是我道歉,你?分明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错什么了,你?出门问问去,当爹的给女儿操办婚事还成错了,你?道不道歉,不道歉我这就去带上那批酒,一会?就给镖局里的兄弟们分了去!”

“爹!你?都说了那是专门给我准备的,你?不能全分了吧!”

“嗯,一坛不留。”

穆千璃咬牙,憋了半晌,蚊子般声细,含糊不清道:“对不起,行了吧。”

穆震唇角一扬:“好?闺女,爹原谅你?了。”

穆千璃气得不行,但想起昨夜自己在祠堂门前头一次听见这个男人脆弱又煎熬的样子,又只得鼓着腮帮子生生咽下这口气。

不过好?在,这事经由?这么一闹,竟是顺利解决了。

穆震好?似一夜之间想通了,不再逼着她赶紧嫁人,此前谈及的那桩婚事也打算就此作罢了。

父女俩重归于好?,在和?以往好?似并无差别的相处氛围下,又增添了几分旁人不解仅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相互理解。

平静安逸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

这日一早,穆震却忽的找来穆千璃,严肃却又踌躇,弯弯绕绕好?半晌才道:“其实你?那桩婚事是我拜托你?姨母帮你?精挑细选的,我把婚事作罢这事寄信给你?姨母说过了,结果被你?姨母劈头盖脸一阵骂,这事我做不了主了。”

穆千璃目瞪口呆地接过穆震递来的信纸。

信自京城而来,是她姨母所写,也就是她母亲的亲妹妹。

此前听府上老管家说,穆震与母亲成婚前就和?这位小姨子不怎么对付,母亲走后,姨母更是好?几年没给过他一点好?脸色。

穆千璃这位姨母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连穆震也说她就是嘴上厉害了点,但实则他们关系不差的。

但此时?,穆千璃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字里行间一点没辜负穆震所说的“劈头盖脸一阵骂”,甚至让人很?难和?住在京城那位雍容华贵气质出众的姨母结合在一起。

这叫关系不差?

穆千璃抿着唇不说话?。

穆震指尖轻点着桌面,好?似不着痕迹地把麻烦事给推了出去:“你?要真不想嫁,要不你?自个儿去京城和?你?姨母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