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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计算四十九日, 苏芝芝要利用好每一刻。

骨鸟的本体果然不在修真界,而在凡人界。

如今,出入流云宗宗门没阻拦, 事不宜迟, 根据骨鸟的记忆,苏芝芝和辜廷赶到凡人界。

“就是在附近,”骨鸟手上拿着一根芦苇,挥来挥去。

苏芝芝拨开面前半人高的草丛,眺望过去,毕方一族居住在深山之中, 树木郁郁葱葱,是凡人界少见的灵力稍充足的地方。

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辜廷说:“等等。”

他踩踩脚下,示意苏芝芝低头。

苏芝芝看着那块裸露出来的土地, 目中微微惊讶,那是,蛋壳?

蛋壳是灰褐色的, 质感如石头,乍一看还挺像山石。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就站在骨鸟的蛋上面, 只有骨鸟不知道,还在原地转来转去:“奇怪,我感觉就在这里。”

苏芝芝:“……”

她小声问辜廷:“这个蛋怎么那么大, 都和小山似的。”因为在凡人界过几百年, 骨鸟的蛋早就被风尘覆盖,长满草丛树木。

辜廷若有所思,须臾, 说:“一族族人逝世前,把灵力都渡给骨鸟。”

苏芝芝点点头,辜廷接着说:“只是,骨鸟是全天下最后一只毕方,他族人的灵力,够他的蛋变得足够大。”

苏芝芝疑惑:“足够大,有多大?”

辜廷说:“似泰山之流。”

苏芝芝小时候有跟着父亲在凡人界游历,自然知道泰山,而和泰山相比,面前这座小山只能称得上小土包。

所以,那些灵力去哪里?

苏芝芝骤然一惊,而辜廷的神色,也是一派了然。

也就是说,元道的极南之境,多出来的灵力,极有可能是本来毕方一族积攒的灵力。

那么这一族的灭族,和元道脱离不了关系。

苏芝芝攥住手,不远处,骨鸟蹲在草丛里,盯着一只蝴蝶一动不动,他或许没想过,他的灭族仇人,还想着利用他来拿到至阳之魂。

她声音紧绷:“等骨鸟劫数过去,元道这狗贼得死。”

她忽然感谢起灵力枯竭,至少元道掉到金丹,她耗费力气,能够和他一战。

辜廷没有反对。

现如今,至少要挖出蛋能够接触真火的表面,骨鸟得知脚下就是蛋壳时,确实一惊:“我老家居然就在这!”

他又说:“被土覆盖了,你用术法清掉土吧!”

“不行,”苏芝芝身上绑着襻膊,露出细白的胳膊,拿着铁锹,“灵力得攒着。”

凡人界不是没有灵力,只是过于稀薄,她储物袋里倒是有许多灵石,几乎是苏家所有的灵石,但所攒的灵力,只够给真火。

所以她只能手动清除泥土。

这会儿,辜廷突然不见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

苏芝芝擦擦额角的汗,有点生气,他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骨鸟有关的事,只有她会关心。

正这么想着,骤然,她看到不远处,以辜廷为首,一群拿着铁铲子的男青年走来,苏芝芝惊讶,这地方鲜有人迹,难为辜廷找到这么多人。

辜廷笑了笑,“魏岸”的面上露出一个酒窝,说:“如此,有劳大家。”

习惯干农活的青年,从除草到扒土,动作十分熟练,一下子清除出一块蛋壳,效率确实不是苏芝芝和骨鸟能比的。

苏芝芝放下铁锹,辜廷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坐好,摆上一副茶具。

骨鸟忍不住,小声问辜廷:“凡人为什么肯帮我们干活啊?”

苏芝芝心想,这有什么难的,就是给好处。

辜廷却说:“这座‘山’,挡住他们出村的路,我只是告诉他们,清理完这里,这座山会崩塌。”

苏芝芝耳朵动了动。

骨鸟惊讶:“他们为什么相信你啊?”

苏芝芝心想,这也不难吧,只要在凡人面前用点术符小伎俩,就能成功骗取信任。

辜廷倒好茶后,不知道是在回应骨鸟,还是在回应好奇的苏芝芝:“我治好村长家孩子的病。”

所以他刚刚不见了那么久。

苏芝芝骤然觉得耳朵有点热,她察觉,她自诩修士,对这些凡人多少有点自负,但辜廷没有,此时的她,和过去辜廷作为“仙人”,有何区别?

惭愧惭愧。

没想到辜廷会改变这么多。

却看他推推茶盏,说:“喝点。”

苏芝芝抹去眼底复杂的神色,接过茶杯。

三天后,土地被清理出几十丈的蛋壳表面,辜廷和苏芝芝亲自送辛劳的村民下山,再上山时,他带着阵旗,布在山下。

那是防护阵,能够在山崩塌后,预防山石滚落,砸到村庄,而辜廷改良后的防护阵,只需要一丝灵力,就能运转。

因为没法使用太多灵力,所以改良阵法,辜廷的想法倒是简单。

她心想,看来辜廷说他自己没法用灵力,不是在骗她。

当下,四十九日的时间,只剩下十七日,在规划里,苏芝芝要用七天,以灵力充盈真火,让真火活起来。

剩下还有十天时间,先用真火融化蛋壳,如果这个办法实在不行,还有回转的余地。

当然,苏芝芝相信这个办法可以的,因为辜廷没有反对。

说来好笑,虽然她对辜廷有戒备,但还是习惯看他的态度,一旦他没有反对的,就是没有问题,他总是可靠的。

在清出的蛋壳表面,苏芝芝按书籍布上古阵。

骨鸟蹲在阵外,问辜廷:“她在帮我渡劫吗?”

辜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骨鸟突然说:“其实,这个劫数渡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在修真界多活了几年,已经不亏了。”

辜廷蓦地低头,盯着骨鸟,把骨鸟吓一跳:“干、干什么?”

“你若这么想,”辜廷声音凉凉的:“我不介意帮你一程。”

骨鸟:“……”

他后退几步,抱住树干,牙关颤抖:“你、你别乱来啊,芝芝就在我们面前呢,你要是规规矩矩的,等她从阵中出来,我不会跟她告状的!”

要是苏芝芝听到骨鸟“威胁”辜廷,恐怕又要掩面。

不过,辜廷没什么神情,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阵中,苏芝芝的背影,显得很纤弱。

这是骨鸟的劫数,亦是她的劫数。

他抽出一缕魂魄,寄在魏岸身上,就为此刻。

苏芝芝打开掌中鼎,放出真火,自己盘腿坐下,引导灵力从灵石涌向真火,真火的温度迅速拔高,灼灼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闭上眼睛,沉住气,将灵力均匀地输送给真火。

这是很艰苦的,因为真火只与至阳之魂亲近,要在此阵用火,没人能替代苏芝芝的位置,就是卢峻本人,也做不到,然而这七天,她要硬熬下来。

第一天,一切还算顺利,真火像慢慢苏醒,由手心大小,变得两手捧不住大。

第二天,真火的温度拔得更高,骨鸟受不了,一边用芭蕉叶扇风,一边吐着舌头,说是鸟吧,倒像条狗。

第三天,真火已经大到包围住苏芝芝,但好在苏芝芝没有受伤,从外头看起来,就像苏芝芝坐在业火中。

……

直到第六天,骨鸟完全不能呆在阵外,但即使躲开,身上的衣服湿透,全是汗水,他难过地咽咽喉咙:“怎么会这么热。”

倒是辜廷,没有太大区别,一身清清爽爽。

他静静地看着阵中的苏芝芝,这么几天,他都是这么凝视她。

炽烫的真火像是要把一切都烤熟,苏芝芝紧紧咬着牙根,真火反噬,她偶尔会陷入幻觉,仿佛她是一个瓷娃娃,由炽热的真火熔炼,让她心烦意乱。

但只要想到劫数,她的心越发强大。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当初,母亲走火入魔时,她并非那么脆弱的小孩,而是能帮上忙,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那时她无力,现在,她不想再让自己再失去。

即使这只鸟,又傻又怂,有时候真当得上一个蠢字,可是它不坏,傻得可爱,怂得可爱,蠢得可爱。

它是一副骨头,是一个少年,也是她的同伴。

苏芝芝心性坚定,脑海越发清静明晰,画修的功法帮她一遍遍洗涤体内的灵力,让灵力温和宽厚,真火越发茁壮。

终于,进入第七天。

辜廷突然动了动,朝躲得远远的骨鸟走去。

骨鸟此时已经分不清是辜廷可怕,还是这种炽烤可怕,然而事实上,让他靠近滚烫的热浪的辜廷,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人。

“不行不行!”骨鸟死死抱着大树,“我会融化的!”

辜廷:“……”

他心想,骨鸟这性子,完全被苏芝芝纵容出来。

他利用剑刃砍掉棵树,再抓着骨鸟的后衣襟,把他拖向阵法。

辜廷的声音难得严肃:“快点,阵已快好。”

骨鸟噎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真火先是围着阵法的纹路蔓延,紧接着,像是被控制住,火如灵力,灵力如火,逐一回到苏芝芝手上,她从火中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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