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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以云说:“我和真君打架,被推下山的。”

和孚临真君打架?张嬷嬷差点晕过去,她狠狠掐住自己人中,垂泪给以云包扎伤口,小心把她背起来。

张嬷嬷声音颤抖:“小姐记住,出去后,就说你不小心从孚临峰摔倒的。”

以云趴在张嬷嬷背上,疼得发出“嘶”气,问:“为什么呀,是我挑战的他,我输了就是输了,跟别人说有什么关系?”

张嬷嬷:“这是因为……”

她止住话头。

郁以云疼极了,便想别的快乐的事:“对了嬷嬷,刚刚从山上掉下来时,好像在天幕山荡秋千哦。”

“姥姥会推着我,朝远处荡去,荡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咳咳,”血液顺着她嘴角落下,她还在想秋千,“可有意思啦!”

张嬷嬷心拧成一团,有苦说不出。

郁老太太修的是自然道,此道的命数上,就是一切只遵“自然”,天然去雕饰,决不可多加以干预,但自然道仅此而已么?郁老太太自己也说不清,她修的自然道,最终还是死于寿元耗尽。

因自然道太过艰涩难懂,渐渐被世人摒弃。

世间最后一位自然道的传承人,就在她背上。

这个秘密,还是在郁老太太陨落前,把她叫去谈了一夜,她才知道个中缘由。

也因此,郁以云的性子,完全是野蛮生长,从没有人对其修剪枝叶。

郁老太太把郁以云托付给她,可是,她要怎么才能帮助这个孩子走这条道,难道就这样不干预,看她一次次撞破头?

这条道没有引路人,郁以云要如何是好?

张嬷嬷一边走,一边落泪。

郁以云还在回忆天幕山上快乐的事,直到手背有湿润的温暖,才发现张嬷嬷哭了,她小心地说:“嬷嬷,你别哭啊,你一哭,我觉得更疼了。”

张嬷嬷哽咽道:“嬷嬷伤心,小姐伤得这么厉害。”

郁以云“嗨”了声:“疼是疼了点,可是疼就要哭吗?疼也可以笑。”

张嬷嬷叹口气:“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以云趴在她后背,说:“嬷嬷放心,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眯着眼睛,无忧无虑地笑了。

而郁以云去挑战孚临真君的事,迅速传满整个飞星府。

郁阳想骂郁以云,但看她实在惨兮兮,筑基的修为差点掉到练气,只是压住生气,干脆不来看她,免得把自己气晕。

因养病,郁以云安歇了好几个月。

顿时,孚临峰恢复一如既往的寂静,再没有外人来打扰,师兄弟无人不高兴,然而他们发现,师父也没有来青霞台。

“好不容易师父愿意来青霞台指点我们,”一个弟子说,“都怪那个郁以云,现在师父都不过来了。”

几个人点点头,气得牙痒痒,其中一个说:“要不,我们瞅着个时机,报复她!”

这时候,和郁以云有过婚约的顾雁反而冷静:“不好吧,她到底是郁家的千金。”

“师弟不想报复,那就别来了。”

“就是就是。”

顾雁摇摇头,他不会被激将,劝几位师兄弟:“别以为咱是孚临峰的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外人虽欺负不了咱,但咱更不能欺负别人。”

可是他的话没人听。

顾雁想了想,不加入是他仁至义尽,没必要去通知郁以云。

那群师兄弟偷偷打听郁以云消息,知道她出来闲逛时,便偷跟着她,只看她竟是出来买灯。

少女歪着头问店家:“我要那种很大很大的灯,点起来火光很亮的,这里有吗?”

店家回:“有的!”

她阔绰地摆出三个上品灵石:“来一百零六个!”

几人偷偷跟在她后面,不由奇怪,她要买这些做什么?但来不及多想,其中一人手快,偷偷换掉她买的普通火种。

另一人问:“师弟,你把火种换成什么?”

那师弟挤眉弄眼:“毕方火。”

郁以云毫不知情,她揣着买好的东西,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总带着笑意,清秀的眉目间些许调皮。

她朝孚临峰去。

岑长锋坐在阁楼露台的开阔地。

郁以云没来的日子,他一直在参悟大道,几乎是一眨眼便过去。

外面已进入长夜,他闭着眼睛在打坐,忽然,孚临峰又有异动。到他这个境界,他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通过灵力,清楚知道周围发生。

但除了这些死物灯火外,还有一个活物。

像一簇艳火,闯入这片冰天雪地中。

岑长锋忍不住睁开眼。

漫天的天灯袅袅浮起,一个个的,给清冷的孚临峰点缀温暖的光彩。

岑长锋缓缓走到栏杆处,他一低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忙上忙下点灯,她的嘟囔声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这个火怎么这么奇怪呀,还会自己跑到天灯里……”

突然,她发现他。

她回过头,用力向他招手:“真君!”

紧接着,她挽起袖子,抓着阁楼旁的岩石,像猴子那样敏捷迅速地爬上来、岑长锋抹去眼底的奇怪,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她弹下去,犹豫的时候,郁以云已经翻过栏杆,跑到露台上。

她呵了口气暖暖手指,笑容在温暖的灯火下很是明媚:“真君,生辰快乐!”

岑长锋心里疑惑,生辰?他瞥向天空,一下清楚有一百零六盏灯,他没记错的话,他今年确实是一百零六岁。

大道之行无止境,生辰早就被抛在脑后,此刻却被郁以云拿出来庆祝。

心底里好像有什么被撬动,岑长锋忽略那种感觉,想起另一件事,便说:“你决斗输了。”

郁以云嘴角的笑意愣住,随即,露出困惑:“输给你就不纠缠你的是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所以我现在找你没有错。”

岑长锋眉头轻轻一抬。

郁以云立刻认错:“真君我错了是我食言还想蒙混过关,真君别再把我打下去啦!”

岑长锋:“……”

他想,为何这个少女前头能毫无畏惧找他决斗,现在又这么快缴械投降?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所谓大道被他放在一旁。

岑长锋负手,看她在他身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鸟儿,说到高兴的地方,手舞足蹈。

“真君!”

岑长锋又看向郁以云。

郁以云那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的脸,她笑出大白牙齿:“这么一看真君,真君更好看了!”

岑长锋说:“皮囊而已。”

只看郁以云掰着手指头,眼儿弯成开心的月牙:“九个字。”

“真君不爱说话,但今晚上,已经和我说了九个字了!”

岑长锋:“……”

正当郁以云笑嘻嘻时,不远处却是岑长锋的弟子御剑归来,他们一来,便看到满天的灯,还没来得及诧异,灯却像长眼一样,直朝那些弟子们冲去。

弟子们避之不及,一个个引火烧身:“啊!这是什么!”

“为什么朝我身上窜!”

“救命啊好烫啊!”

他们御剑乱窜,仿如在空中杂耍。

岑长锋没有旁观,他一个抬手,遭殃的弟子们身上的毕方火都灭了,只是都灰扑扑的。

郁以云很是惊讶,直言不讳:“怎么回事,他们不避开那些天灯吗?这么御剑的?”

岑长锋看她,又看看空中的弟子。

毕方火若遇到温度较高的,会朝那温度贴近,因郁以云一直在雪里点灯,浑身冰冷,没遭殃,那群弟子刚从外归来,御剑时会以灵气温暖身体,自然被毕方火追逐。

而且,毕方火威力并不小,一不慎,即可烧人丹田肺腑。

望着狼狈的弟子,他不由皱起眉,看着郁以云的目光也有点发凉,她该是知道的,既是如此,又何必辱他弟子,倒是假情假意。

一刹那,他语气不太耐烦:“是你放的。”

郁以云愣了愣,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躲不开……”

岑长锋转过身,回到阁里,紧接着,一股清风挟着郁以云往山脚下去,郁以云连话都没说完,就落在地上。

站稳之后,她有点茫然,抬头看天上,还有一百盏灯燃着。

刚刚的欢喜转瞬而逝,有什么爬上她的心头,酸酸的,如果孚临真君从未对她有片刻的和颜悦色,她想,她或许不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以前都是被无视的,现在这样,反而觉得不太开心了。

郁以云品味着这种朦胧的情愫。

人都是贪心的,总会想要更多,想要更好。

她咬咬舌头,强让自己转移注意,比如说要怎么给自己自己闯的祸收场,恐怕父亲母亲又要气煞。

果然,刚回到家,郁阳和郭玥就让她去主峰,郁以云坦坦荡荡到主峰,正想跪下领骂,却看座上竟然都是修为不低的人,各个腰牌上,还挂着自己家族的姓氏。

郁以云悄悄打量,发现好像都是大家族,她倒吸口气,便看郁阳指着她,他气急,手指都在抖:“你竟然放毕方火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