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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秒,它又去调出生命值看,1%。

不过几分钟,它这个动作反反复复。

系统嘀咕:“怎么还不回升啊。”

以云:“你过一小时再来看就行了。”

系统:“是这样吗……我【哔——】,你不是睡着了吗?”

以云:“这就睡了。”

系统“哼”了声:“我才没担心你。”

但只要有这1%,只要不是0%,就能慢慢恢复,而不会发生最坏的事。

后来,眼看着它从1%,到2%,再到10%,最后,回到100%,系统流下老父亲的辛酸泪。

ICU病房里,医生检查完各项指标,点点头:“今晚再观察一下,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傅青竹坐在一侧,他定定地看着以云毫无血色的脸。

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医生还是很触动:“小伙子,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没怎么合过眼,等你妻子之后好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别把身体弄垮了。”

傅青竹声音沙哑:“谢谢医生。”

他们正要站起来离开ICU,突然,傅青竹回过头。

他面容震动:“医生,以云睫毛动了。”

医生:“啊?”

傅青竹坐下,他笃定:“是真的。”

医生也好奇地看着病人。

过了大约五分钟,以云没有动,医生知道他好说话,还想劝劝傅青竹,突然,傅青竹呼吸声重起来,隔着一层口罩,尤为明显。

只看,卧床四个月的病人,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就像初初来到这个世界那样,一双澄澈的眼中,都是懵懂。

医生连忙呼叫主治医生,而傅青竹则压着声音,似乎怕吓到她,或者是吵到她,轻轻说着:“以云、以云。”

以云眼睛微微一转。

傅青竹穿着隔离服,戴着隔离帽,还有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单这么看,他眼型很好,眸子黑黢黢的,下眼睑的卧蚕让人很有亲近感。

如果不是眼下明显的乌青,还有眼中的红血丝,以云都想调侃一句傅医生好帅。

哦,她忘了她现在说不出话。

系统在她脑海里哔哔地说话:“四个月了!你终于醒了!”

以云:“嘘。”

系统:“?”

以云:“别打扰我和傅青竹的氛围。”

系统:“呵呵。”它以后要是再为这家伙流一滴泪,那它就是狗!

以云体力不支,只醒这么会儿,没多久又睡着了,医生忙活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大碍,傅青竹、叶爸、叶妈站在医院走廊透透风。

叶爸掏出烟盒,抖出一根,递给傅青竹。

傅青竹摆摆手:“爸,不用了,我今天开始戒烟。”

“有决心,”叶爸拍拍他的肩膀,叹息:“四个月,辛苦你了。”

四个月,他学会抽烟解愁,当然,现在以云醒来,他不再需要抽烟。

傅青竹垂眼看着远处的车灯,笑了笑:“不辛苦。”这不是客套话,如果他连“辛苦”的机会都没有,那或许,比死都不如。

回想这四个月,真有种从梦中走过的感觉。

一切都是不实际的,他的心漂浮着,直到今天看到她睁开眼睛,整颗心才真正回落在胸腔里。

叶妈主动走上来,说:“我先回去做一些清淡的饮食,你也早点休息吧。”

傅青竹点头。

第二天,以云真正清醒了,她睁开眼睛,普通病房里,阳光很好,床头有一束漂亮的花,花瓣上沾着露珠,在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傅青竹坐在一旁削苹果。

察觉到她的动静,傅青竹忍着激动,忙把苹果放下,他靠近她,轻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以云盯着他俊朗的眉目,心里微酸,她的声音极度沙哑,一开始,第一个音一直发不出来,等喝点水,才缓缓开口:“你瘦了。”

傅青竹闭了闭眼:“得了,没你瘦。”

叶以云忍着笑,缓缓说:“我要去厕所。”

傅青竹:“你穿纸尿裤的。”

她脸一红,傅青竹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叶以云坚持:“我不管,我就要去厕所!好久没动,我感觉我骨头都生锈了,都不知道我的腿在哪儿去。”

傅青竹一顿。

他眼周慢慢泛红。

叶以云不知道猜到什么,她愣住,嘴唇抖了抖:“是真的吗?”

掀开被子一看,她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双腿从膝盖一下,都是空荡荡的。

盯着叶以云喝完粥,傅青竹出门和医生商榷后续康复情况,他刚刚和她说了很多,关于义肢,哪个产商的好,而且现在义肢发展已经越来越类人化,用户体验都很好。

可那都不是她的腿。

她的双腿,确实没了。

她不敢哭。

傅青竹瘦了许多,他虽然一副乐观的模样,可那是他比她早四个月接受这个事实,她无法想象他在刚知道她要截肢的心理。

他心里的难受,不比她的少。

所以她一边点头,一边带着笑,把这条命捡回来就很好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直到确定傅青竹离开,叶以云捂着脸,一滴眼泪从眼角垂下。

没多久,叶妈进来,是傅青竹不放心,专门让叶妈过来的,叶妈身上还带着外头的暑气,她用手扇扇风,絮絮叨叨。

“人啊,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能呛着。”

拿起傅青竹削完的苹果,叶妈仔细地切开成块。

过了会儿,她放下水果刀,看着叶以云:“云云,你也猜到,妈妈当时是反对你和傅青竹在一起的。”

叶以云看着叶妈,轻轻抽噎。

叶妈拿纸巾帮她擦眼泪,说:“我见过老傅家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样的,我同情傅青竹,但我从没想过让你们在一起,因为我怕老傅家的悲剧,又一次重演,我怕他没办法好好照顾你。”

傅青竹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他爷爷嗜赌,父亲带着他母亲分家出来住。

后来,父亲也走上赌。博这条路,并且没有回头路。

叶妈叹口气:“但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不止因为傅青竹四个月没有怨言的劳累,不止因为傅青竹这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瘦,还有

“刚出事那天,我和你爸赶来,我们又惊又怕又难过,你爸还犯老毛病,差点晕倒,你们的住院、缴费手续,吃饭、陪护的安排,都是他在忙。”

“他真的是,冷静过头了,我看着他那么冷静,我问你怎么出的事,他不说话,我以为是他的错,当时没忍住,就给他一耳光。”

“他默默挨了,什么都不说。”

“后来,我从前来处理事故的交警那里知道真相,才知道我冤枉他,心里很难受,想找他道个歉。”

说到这里,叶妈沉浸在回忆里。

医院的楼梯间,昏暗又充满绝望,那时候,三月天的雨,密密麻麻的,从楼梯间的窗户飘进来。

叶妈刚推开楼梯间的门,就看到傅青竹面对窗外,他站着,一动不动。

雨打在他脸上,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眼中却只有暮气沉沉,就像被残忍摁灭的蜡炬,随着从脸上掉落的雨水,他眼睫轻眨,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

因为傅青竹知道,他不能被情绪的重山压垮,如果他垮了,陷入悲痛的叶家会很久缓不过来。

他用他的肩膀,挑起这家子。

叶妈同时也看到,他眼里深刻的绝望。

叶妈说:“那么深的绝望,当时我就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万一的可能,抛下我们先走,他肯定会跟在你后面,撒手就走。”

“你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才能成为顶梁柱。”

那时候,叶妈就知道是她多虑了,因为傅青竹这样的人,绝不会误入歧途,只要有叶以云,他会倾尽一生,只对叶以云好。

叶妈说:“以前,我还会怪你们没经过我和你爸同意就领证,不过现在,我倒是完全放下心。”

叶以云泪眼婆娑:“妈。”

叶妈:“?”

叶以云:“我明天就要康复,我要快点戴义肢。”

双腿没有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傅青竹啊。

他把她当精神支柱,她也是。

他们会一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康复的过程很痛苦,一开始,叶以云觉得自己身体向面条一样,做什么动作都软趴趴的,后来,才能稍微提起重的东西,才能拿着勺子自己喝粥。

没过多久,她戴上义肢。

需要靠别的东西来支撑身体,这种感觉很奇怪。

刚下地,叶以云差点摔倒,但傅青竹是她的拐杖,他搀扶着她,帮助她迈开这第一步,成功的时候,两人都流了很多汗,但也忍不住相视一笑。

当然,并不是都是顺顺利利的。

身体在排斥这双假腿,它在呼叫她本来的双腿。

有时候,叶以云睡到半夜,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发疼——被车轮子碾过去,它们粉碎性骨折了,她的小腿好痛。

她抱着空空的小腿,失声痛哭。

为此,傅青竹专门学很多叶以云喜欢的歌。

在她难受地掉眼泪时,他会在她耳边清唱着,直到叶以云的注意力被转移。

他会一遍遍安抚着她,一次次轻拍她的背脊,低声宽慰她,哄她入睡。

然后,他自己走到阳台吹吹风,他看着这座陷入沉睡的城市,手指捻着一根烟,也不抽,只是反复把玩着。

后来叶以云终于不再被幻想的腿折磨,才发现阳台花盆里,莫名其妙插了很多支烟。

“你买烟干嘛,又不抽,还插在花盆里,不知道的以为你在种烟呢。”

叶以云一边说,一边蹲下身,收拾花盆里的烟。

而傅青竹就坐在阳台躺椅上,星目带着笑意:“因为你不喜欢。”

叶以云疑惑:“啊,有吗?”

傅青竹扶着她站起来:“好了,今天戴三个小时了,循序渐进,先拆了,你大腿肌肉撑不了那么久。”

叶以云应声好。

她习惯地攀着他的肩膀,由他一个打横,抱着她往屋里走。

叶以云还要说他:“你也要多吃点啊,变瘦了,好意思让我这个病人心疼吗。”

傅青竹哈哈一笑,没否认,不过也说:“这段时间陪着你吃补品,不都补回来了?”

叶以云靠在他肩膀上,她看着他俊逸的侧颜,突然叫了一声:“傅青竹。”

傅青竹低头:“嗯?”

“谢谢你。”

傅青竹将她放在椅子上,牵着她的手,他眉头微抬,目光闪烁:“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谢谢你没有就此离开我的世界。

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那天晚上,叶以云突然梦到高中时候的事,回忆和梦境,真实与虚假,相互交错,她看到那个在网吧电脑前打游戏的少年,她说了不要抽烟,从此朋友递给他烟,他都摆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