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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后。

副导演勉强地从剧院门口的尸体堆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推开剧院的大门,只见一对狗男女正站在枯树下。

离得好近,在说什么悄悄话,莫非是在公费恋爱。

他深恶痛绝地走近几步,突然脚步一顿,认出背影是导演和黎羚。

他脸上露出痴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寒风瑟瑟、枯枝摇晃,黎羚已经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拉着导演讲了三个小时过去的事情。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根本都收不住了。

“妈妈很早就走了,爸爸……爸爸后来跟人结了婚、又离了,跟下一任女朋友同居了好几年,对方还带了个儿子过来……”

“名义上说是弟弟吧,反正也没有血缘关系,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小时候就是个暴力狂,喜欢打我、掐我、揪我辫子……”

黎羚说到这里,偷偷做了个鬼脸。

她的语气十分轻巧,仿佛所说的事情根本事不关己,肢体语言却暴露了内心的另一面。她轻轻摩挲自己的手臂,好像隔着漫长的时间,淤青还像纹身一样,深深地烙印在皮肤里。

金静尧说:“你爸不管吗。”

黎羚笑了笑,语气有些冷漠地说:“他才不管呢,小孩子小打小闹算什么,姐姐要大气一点,多让着弟弟。反正呢,那会儿忙着哄女朋友,当然上赶着把人家的儿子当宝贝了。”

“不过,后来他查出来癌症的时候,早就跟人家分开了。到头来还是只有我。”

金静尧说:“你不恨他。”

黎羚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的微笑:“恨有什么意义?我不恨他,我也不原谅他。他未必不爱我,他只是更爱他自己。说到底,又有几个人的父亲真的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天空是灰冷的。雾气很重,日光偶尔从云层里撕开一道口子,照着她没有血色的脸。

“你弟弟呢。”金静尧问。

“很多年不联系了。”黎羚说,“应该也很看不起我吧。”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对着年轻导演笑了笑。

是那种特别天真烂漫、不含杂质的笑容。

明明天气还如此阴沉,日光却仿佛穿透厚重的云层,直直地倾泻而下。

金静尧低着头看她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黎羚却笑眯眯地说:“他的年纪好像和你差不多大呢,导演。要是他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金静尧:“……”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黎羚立刻道:“对不起,导演,没有让你叫我姐姐的意思。”

她想了想,又十分乖觉地补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叫你哥哥也是可以的。”

金静尧冷冷地说:“别做梦了。”

黎羚又对他露出那种较为不知死活的笑容,还真的喊了他一声“金哥”。

“你是不是喝醉了。”他蹙着眉,微微倾身,仔细端详她的脸。

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裹挟着一种不易察觉、却十分勾人的暗香。像小说里描述的,珍珠母的光泽和呈螺旋上升的蒸气。

他惊讶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也是,如果不是喝醉了,她怎么真的向他诉苦。

黎羚更加不知死活地说:“没事的导演,我就喝了这么一点点。”

她比出韩国男人最爱的手势。

金静尧:“谁让你喝的。”

黎羚面露惊恐:“不能再打他了,再打真的要出事了!”

呵呵,小刘。

年轻导演脸上露出冷笑,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将女演员不怎么听话的手,整个用手掌包了起来,重新塞进厚实的外套。

她的手比他想象中冰凉,可能是因为在旷野里吹了太久的风。

如果她现在还清醒着,可能会立刻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就算不挣扎,至少也要说一些有的没的上课下课的废话。

但现在,她这么听话地任他捏着,仿佛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解压玩具。

金静尧捏着她的手,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长,美其名曰是在照顾醉鬼,爱心助暖。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将她搬回室内。

刚松开醉鬼的手,对方突然又拉住他的衣角,语气十分殷切地说:“导演,你要帮我保密啊。”

金静尧脚步一顿,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可以撤回。”

“哦,好吧。”黎羚顺从地说。

她相当听话地举起手,仿佛半空中出现看不见的透明屏幕,十分严谨地长按三秒,撤回。

背后推着轮椅的人,猛地一停。

惯性太大,黎羚整个人往前摔,差点像一颗软绵绵的子弹砸向地面。

“怎么了导演?”她晕头转向地说。

金静尧:“你还真撤回。”

黎羚一头雾水地说:“啊?”

她又困又醉,已经越发神智不清。

就算还是清醒的,一颗堪比金鱼的废物脑子,想必也早就忘了,不久以前,自己曾经在某一个晚上,对一个名为9787532754335的微博用户倾诉过自己的秘密。

事后,9787532754335对她说,你可以撤回。

她不仅没有撤回,还给他发了三朵玫瑰花。

现在撤回得够快的。

金静尧俯下身,盯着黎羚的脸。

她的脸被风吹得很白,但不知道为何,眼睛和嘴唇都是湿漉漉的,隐隐地透出一抹微红。像最羞怯的日出,艳粉的朝霞,堆在天际线的尽头。

他又看到了珍珠母的光泽和呈螺旋上升的蒸气。

“算了。”他有些烦躁地低声说。

像是在说服自己,本来也不应该对她抱什么期待。

开车回去太麻烦,金静尧索性将她抱回了片场,抱进周竟的卧室。

黎羚毫无戒心地躺在窄小的床上,不到三秒钟就陷入沉沉的睡眠。

她的睡姿很幼稚、也很温顺,是不太有安全感的那种,将自己蜷起来,自觉缩进床角。像破碎的玫瑰花,洒满昏暗的床铺。

金静尧久久地凝视着她。

这里没有日出,但也没有黎明前的黑暗。没有回忆,没有羞辱和伤害。

在周竟的地下室里,她是安全的。

-

黎羚醒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望着脏兮兮的天花板发怔,过了好久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拍摄、吻戏、生日……好漫长的一天。

她依稀记得后半夜,自己还拉着导演讲了许多的话。虽然已经忘了说过什么,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也没有太后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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