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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东苦笑,这么多年来,他也遇到不少人。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女孩这样,让他念念不忘,难以自持。

只是他再也不是年少时,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年,冲动又执拗。

其实邬乔还的这笔钱,他父亲早就说过,不用归还。

谁都知道她的情况,父亲早亡,母亲离开。

一个人寄住在大伯家里,孤苦伶仃。

可偏偏也是她,在程东最绝望无助的时候,送来这样一笔钱。

五万块,可以维持他爸一个月的治疗费。

可以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更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有善良的存在。

程东盯着她的脸:“其实我爸没挨多久,就走了。”

“节哀顺变,”邬乔诚挚说道。

“早就过去这么久了,”程东失声一笑。

邬乔却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可是失去爸爸,不管什么时候提起来,心里总还是会隐隐作痛。”

或许这也是她愿意跟程东聊这么久的原因。

若是年少那会,她远远遇见程东,就会立即调头。

可如今,他不再是清塘那个被宠坏的少年,而只是一个在丧父之后,努力打拼工作的年轻人。

她明白丧父的感受,也明白他的感受。

程东心底卧槽了一句,却还是打趣说:“你这是纯心想看我哭是吧?”

邬乔想了想:“你要是想哭也可以,想爸爸哭的话,不丢人。”

“……”

程东估计是听着她的话,实在哭笑不得。

最后他转个话题:“你现在是在建筑公司?”

“是建筑设计事务所,”邬乔说。

程东对她的学校也早有耳闻,毕竟当年她考上大学,在小镇上很是轰动。

T大是国内最顶尖名校,不管是谁家孩子考上,都十分光宗耀祖。

邬乔的那份喜报,被贴在校门口。

程东还特地去看过。

“你呢?”邬乔出于礼貌,反问。

程东哈哈一笑:“比不上你这个未来的大建筑师,我现在在做工程。”

见邬乔有些不解。

他直接说:“就是俗称的包工头。”

“那也挺好的,”邬乔很认真说道。

她不是虚伪的恭维,而是真这么觉得。

其实建筑师论收入这块,完全比不上包工头,除非是到了程令时那个级别。

当然这么年轻就能在建筑界出名的,也只有一个程令时。

程东见外面太阳太晒,拿出手机:“要不给我留个微信吧。”

邬乔不好拒绝,两人直接加了微信。

等加完之后,程东问她:“你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不用,我就去拿个东西。”邬乔指了指外面。

程东还是坚持:“别跟我客气,我送你过去。”

两人来回推拉时,不远处的电梯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

邬乔因为背对着他们站着,并未发现。

她只是再次拒绝说:“就是工地外面的停车场,所以我直接过去就好。”

程东这才发现,自己理解错误,他原本以为邬乔这就要离开呢。

原来真的只是去拿个东西。

他主动说:“要不中午,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吧?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了。”

邬乔正要开口拒绝。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懒散而敷衍的声音:“她没空。”

她扭头,程令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邬乔问:“你这么快下来了?”

见程令时掀起眼皮,扫了自己一眼。

邬乔也觉得她的口吻太过随意,赶紧补充说:“我的意思,问题都解决了吗?”

“还没。”程令时没看她,反而是盯着对面的程东。

他微眯着眼睛,神色莫测。

程东在见到程令时的第一眼,是震惊的。

过后,他见对方眼神不善,主动说:“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跟邬乔是同一个地方的。”

程令时被他这么一提醒,似乎有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印象。

他微拖着声音:“你是……”

“我叫程东,我也是清塘镇人,以前我在清塘见过您几次。”程东主动说道。

不知是邬乔的错觉,她总觉得程东,跟程令时说话时,带着讨好和卑微。

程令时这次,似乎真的想起他是谁。

“是你。”他态度有些冷淡。

程东也有些意外,有些感激道:“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

程令时双手插兜,微偏头,看着邬乔的方向,态度不冷不淡:“不是因为你。”

对程东最大的印象,也就是,他欺负过邬乔。

他看着对方出现在此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到这里来工作。”程东说。

程令时:“那我觉得,他们有必要审核自己的合作伙伴,都是什么人。”

这句意外强硬的话,让邬乔都为之一怔。

说完,程令时转身,前往监理所在的方向。

“程总。”程东赶紧追上去。

但是在看见程令时的目光,他停住脚步,直到程令时说:“离邬乔远点。”

邬乔本来也追了上来,却在听到这句话时。

愣在原地。

直到程令时越过程东,直接将她拉走。

两人沿着工地上低洼不平的路,一路往前,不时会踩到尖锐的石子。

即便穿着厚实舒适的运动鞋,依旧能感觉到磨脚。

“你为什么发脾气?”在两人停下后,邬乔再也没忍住,问出口。

程令时凝眉望着她,“你不记得,当初他是怎么带着人欺负你?”

邬乔想了下,解释:“其实那时候他也年轻很小,顶多是叛逆,并没有对我造成伤害。”

“所以你不讨厌他?”程令时没想到,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邬乔还真的认真想了许久。

她讨厌程东吗?

其实程东对她而说,是被遗留在清塘上的记忆,她对他,只有重逢的淡淡感慨。

既谈不上讨厌,也不谈上喜欢。

所以她如实的摇头。

程令时盯着她:“那你喜欢他?”

什么???

邬乔神色僵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当然不是!!

可是邬乔不知道为何,看着程令时的表情,鬼使神差道:“他父亲去世了。”

程令时一怔。

随后邬乔淡淡说:“所以我对他,是感同身受吧。”

说着这话时,她小心探向他的表情,仿佛想要寻出蛛丝马迹。

连邬乔都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

居然为了确认程令时的心思,故意说这么模棱两口的话。

可是她垂眼,看着脚上的鞋子,心底再次鼓起勇气。

“你是因为……”程令时喉结微微滑动,声音很轻,“你父亲也去世了。”

邬乔能感觉到,他问出这句话时,透着些许艰难。

仿佛生怕她还会再难过。

突然,邬乔觉得自己很卑鄙,居然用这种事情,来试探他的心意。

所以她当下轻笑:“其实过了那么久,我早已经没不难过了。”

再大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治愈。

程令时看着她:“嗯,以后有我在。”

邬乔微怔,下意识问道:“有你在吗?”

“当然,我会一直……”

程令时的话音,还未落下,他视线落在她身后,突然扑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邬乔只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揽在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身后传来巨大声音。

原本摆在旁边的钢管,突然倒下的巨大声音,彻底震惊周围。

待站在楼上作业的建筑工人,朝下面看。

立即有人大喊道:“有人被钢管砸到了,快,快,救人。”

邬乔被压在他的身下,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却感觉不到他的动静。

“程令时。”她带着微微恐惧的,轻唤他的名字。

却没有丝毫回应。

“程令时。”她又喊了一声。

可是依旧没有回答。

她伸手拥着他的身体,想起他未说完的那句话。

我会一直……

保护你。

程令时,你是想要说这句话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