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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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宁桢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她声音哽咽了起来:“我真的没有脸见你,我知道你肯定很恨我,不会原谅我。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妈妈。”
宁桢的眼泪扑簌扑簌落下,她伸手拽了桌子上摆着的纸巾,别过头擦掉眼泪。
邬乔的目光早已从窗外,转移了回来,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眼神平静无波的望着对方,任由宁桢眼泪掉落,却掀不起意思涟漪。
宁桢或许也知道自己的眼泪,并不会引起邬乔的心疼。
很快,她停下了哭泣,低声说:“早早,我就是想见见你,我知道自己或许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妈妈真的一直都想见你。”
听着她内疚而痛苦的声音,邬乔眼皮轻掀,正好店员在此刻将点的热可可和咖啡断了上来。
邬乔伸手摸了摸热可可的杯子,冰凉的手指立即被温暖了些。
宁桢的眼泪一直没停止,好像是她有天大的委屈。
“见我干什么呢?”邬乔淡声问。
宁桢埋着头,动了动唇,终于小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个建筑设计师,看到你这么优秀,妈妈真的很开心。”
邬乔几乎是都被逗笑了。
她眼睫垂下,将唇角抿直,慢慢开口说:“我很优秀,你就很开心?”
她的声音很缓很慢,宁桢慌乱中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替你高兴,你大伯他们把你养的很好。妈妈一辈子都会感激他们的。”
宁桢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虚,最后不敢再说下去。
她有什么资格呢。
“那你就没想过,”邬乔声音很平静的说:“万一大伯他们家不愿意养我这个累赘呢?”
宁桢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邬乔转头望着窗外,上海的雨总是让她想起清塘镇,她用力抿着唇,压住声音里的一切情绪,平静说道:“在大伯家时,大伯母对我百般挑剔,邬慧也总是讨厌我,折腾我,邬慧可以去玩,我得帮大伯母干活。上高中的学费,是我自己打工去赚的,但是我从来没抱怨过,就算到现在,我也没觉得他们亏待我。”
“因为我从来不是他们的责任,”邬乔缓缓转过头,这是第一次她直勾勾盯着宁桢,眼底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我,是你的责任。”
宁桢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一直落,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夫人。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又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宁桢低声哭诉,不住的道歉,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纸巾,像是抓住什么浮木般:“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我以前一直都在想,”邬乔微微歪头眼底露出迷惑,打量着对面的宁桢,“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我。”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这应该是每个被抛弃的孩子,都会经历的过程,想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是世间最爱护自己,最保护自己的人,会头也不回的将她丢下。
因为太过想不懂,所以最后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是不是我不够听话,妈妈才会不要我。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这样的念头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折磨着她,直到将所有对于母亲的期待和依赖都磨灭在岁月之中,邬乔才彻底想明白。
“一开始我真的想不通,以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累赘,一个包袱,我给所有人带来了麻烦,”邬乔的情绪也渐渐有了变化,眼角泛红,声音不自觉泛着冷意:“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我的错,我只是遇到了一个。”
邬乔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声音一字一顿:“自私、不负责任的母亲罢了。”
这个道理其实并不难懂,但是邬乔却花了很久很久,才跟自己和解。
宁桢摇头,她拼命摇头:“早早,妈妈不是不想管你。我出国之后,拼命的打工,我想早点回来跟你团聚。只是我后来我生病了。”
宁桢开始跟她诉说她到了新加坡之后的生活。
原来她一开始过去,只是务工,但是宁桢当年也是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她努力学习英语,离开工厂去了一家酒店,也就是在这个酒店里,她生了一场重病。
“要不是我现在的丈夫,我只怕早已经没命了,”宁桢垂眸,她不敢看着邬乔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说的很多狡辩,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道:“我病了很久,一直没有收入,我也不敢打电话回来,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会撑不下去。”
“后来我病好了,有了收入之后,我将钱打给你舅舅,让他去看你。可是我不知道他居然丧心病狂到,连自己亲外甥女的钱都要吞。这么多年来,我给他的钱,他给自己买了房子,送自己的儿子去上大学。”
邬乔面无表情,仿佛听的并不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宁桢的家人对她来说,早已经不是亲人,况且连亲生母亲都对女儿不闻不问,所谓的舅舅贪钱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邬乔问道。
宁桢真要解释,突然她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听到铃声,她立即伸手去拿。在她将手机拿出来时,邬乔撇头看见屏幕上宁宁这个名字。
应该是个女孩的名字。
“妈妈,你在哪儿呢?”
因为离的太近,宁桢又在慌忙之中,不小心点开了免提,电话那头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
邬乔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登时浑身一僵。
“我在店里,”宁桢也发现免提,正要将免提关掉。但是邬乔却抢先一步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没办法关掉免提,手机就那么平放在桌子上。
“这样啊,正好你让店里做五十杯咖啡,送到我公司,”对面的人又轻笑着说道。
宁桢手腕被邬乔按住,也不敢动弹,最后只能匆匆说道:“好,我知道了,那先挂了吧。”
电话挂断,宁桢看着邬乔的表情,也不敢说话。
反而是邬乔问道:“这是你现在丈夫的女儿?”
“对,”宁桢点头,小心翼翼看着她轻声说。
邬乔轻声说出两个字:“隋宁。”
宁桢瞪大双眸,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认识她?”
“我得走了。”邬乔不想再多说什么,特别是在得知宁桢居然是隋宁的继母,邬乔就有种命运在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的母亲不要自己的女儿,却对别人的女儿那么好。
虽然她们这通电话,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邬乔却能感觉到,她们的关系很融洽。
邬乔也差不多猜到为什么后来宁桢不联系自己了。
她嫁入豪门之后,恨不得隐瞒自己所有的过去,只怕她的存在,也被宁桢隐瞒到底,所以她才不敢直接联系邬乔,而是通过自己的哥哥打钱回国。
只可惜宁家人,大概是一脉相承的冷血和自私。
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直接抛弃了亲生女儿。
一个贪了自己亲外甥女的生活费和学费。
邬乔要起身,宁桢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低声哀求道:“早早,我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但是我们还有时间是不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妈妈在以后的日子里补偿你。”
“补偿我?”邬乔垂眸看着她的手掌。
她哀求道:“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宁桢手指修长而细腻,保养得当,手指上还带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富贵又华丽,完全匹配她如今贵夫人的身份。
邬乔突然狠狠甩开她的手掌,推开椅子。
滋啦一声,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引得店里所有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各位,这位女士是从我十三岁开始就抛弃我的妈妈,现在她回来了,”邬乔站在店内,声音讥讽而冷漠的说道:“她说让我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咖啡店里不管是客人还是店员,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宁桢面色苍白,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
邬乔垂眸盯着她的眼睛,平静的说:“不好意思,我理解不了。”
“还有你有没有一次,哪怕是一次,想过你的女儿,想起她已经失去了她的父亲,如果连母亲都失去了的话,她该怎么活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宁桢失声痛哭,这一刻她残存的侥幸都消失不见。
邬乔轻嘲的看着她:“我知道我要是不跟你聊一次,你不会死心的。所以今天是我第一次跟你聊这个,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假惺惺的跟我说,对不起我。”
“迟来的对不起,比草还要轻贱。”
在所有人震惊又错愕的目光下,邬乔转身离开。
宁桢坐在椅子上,埋头失声痛哭。
*
邬乔离开时,对面街道上有一辆跑车停了下来,隋宁正好在附近,所以直接开车过来。谁知刚到路口的时候,就看见邬乔的身影。
她握着方向盘,有些惊讶的望着这边。
很快邬乔上了路边的出租车,离开了这里。
隋宁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这才下车,往宁桢咖啡店的方向走过去。刚到了店里,店员看见她过来,一副看见鬼似得被吓了一跳。
“妈妈在吗?”隋宁问道。
店员眨了眨眼睛,大气不敢喘的模样,直到隋宁又问了一句,店员才说:“夫人在洗手间。”
“先给我一杯咖啡。”隋宁吩咐道。
宁桢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眼眶还是通红的,任谁看了都是刚哭过,店员过来告诉她,隋宁刚到店里。
她有些犹豫,打算回去补点妆,将眼上的红肿遮盖。
可还没等她转身,隋宁居然已经找了过来:“妈妈,你上个洗手间,怎么那么久。”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还跟她们说一下你要的咖啡的事情,”宁桢垂着眼,柔声说道。
隋宁皱眉,突然问:“你哭过?”
“没有,我就是眼睛突然进了虫子,然后就……”宁桢找借口。
隋宁:“胡说,你就是哭了,谁还敢给你气受?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隋宁突然想起方才在路边看见的人。
此刻再看着宁桢的脸,隋宁好像有种第一次见她的感觉,这样相似的脸型,几乎如出一辙的眉眼,还有身上那股子淡然如水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