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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没料到接住她的会是舟不渡。

以谢殒一直以来的表现,她以为肯定是他。

他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不能这么做。

想到汇聚在他身体里的黑色,芙嫣下了床,离开内殿去见他。

其实挺奇怪,他们两个之前不管哪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式地通报过后再见面。

至少在囚禁事件之后都没有过。

现在突然这样,芙嫣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见到谢殒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应该还是适应的。

他没坐,只站在殿门处,看样子并不打算久待。

见到芙嫣,他也没提其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直奔主题道:“我在洪荒里发现了泯风魂核的痕迹。”

芙嫣:“洪荒?那他岂不是很可能就藏在仙界。”

洪荒裂隙靠近金乌,是仙界与金乌领地的必经之路,若在那里找到过泯风的魂核痕迹,基本等于宣告它是将神魂藏在了仙界。

芙嫣想到最后一刻引入体内的邪祟之气,冷静道:“父帝之前已经排查过一次仙界众仙,被污神之术感染的都已经处置过,剩下有嫌疑的还关着,他在魔界大战时并未离开过。”

这说的是霜晨月,他确实由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仙界,这么多年来作为仙界的司法上神,也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可以说是仙界最遵纪守法的人,也是众仙颇为忌讳的存在。

哪怕芙嫣,在过去也从未觉得霜晨月会是什么对仙界走出不利之事的人。

谢殒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他只说:“泯风的魂核之力异于常人,不可小觑,动手之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事越少越好,以免打草惊蛇,令他再逃。”

芙嫣点头:“我知道。”

谢殒言尽于此,说完便转身离开,芙嫣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背影,竟一时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时她总是看着他这样的背影,一次又一次。

“无垢帝君。”

芙嫣突然开口,谢殒离开的脚步顿住。

只差一息,他就要消失了。

站在原地等待了一会不见她再开口,谢殒转过身来,发现芙嫣不知何时已经离得很近。

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还在想着如何回溯时光吗?”

谢殒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他薄唇紧抿,面对她时,眼神里始终恳切又谨慎的感情。

“没有。”他慢却肯定地回答,“没有了。”

这个答案出乎预料,可芙嫣又不觉得谢殒是会撒谎的人。

他可能只会沉默不语,以此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说没有。

她觉得很不对劲。

他很不对劲。

“是吗。”芙嫣漫不经心道,“那就最好,毕竟这种事伤筋动骨,也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任何意义。

谢殒比过去每一次都更认可这句话。

他认真点头:“你说得对。”

他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成与败都变得无可紧要起来。

芙嫣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看着谢殒离开。

她若有所思地想着,方才观察他,身上的黑气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浓烈,想来是回洪荒里疗伤过,也是因此才发现了泯风魂核的痕迹。

他周身气息都在变得纯净浑厚,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大约是她想多了吧。

算了,随便吧,反正他无论如何也死不了,活的时光不知比她长多少,她实在没必要去为他的事分神,就如他们之前说的那样,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下最紧要的是乘胜追击,找到泯风魂核隐藏之地,斩草除根。

所以会是谁呢。

芙嫣想了好几日,在天帝找到她,问起她对未来婚事的看法时,突然有了主意。

首先排除肯定不是的两个答案——舟不渡和楚翾绝对不是。

那么……体内特别的邪祟之气带着彻骨的寒意,芙嫣想到仍被关在法神宫里的霜晨月,有了主意。

“父帝说得对,经过这么多事,我确实该考虑成亲的事,现今定下婚事,等彻底平息了一切,将四大凶兽归天族所用或者销毁,就可以完婚了。”

天帝:“你能这样想很好。等你完婚后,为父便可退下这个位置,好好与你母神过几天轻松日子。”

父帝会想这么早退位令芙嫣有些意外,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天帝就紧跟着问:“所以你心里的人选是谁?”

神谕宫外,谢殒来见天帝,打算安排“后事”。

他不想窥视他们父女的对话,但离得这么近,他在洪荒疗伤过后实力恢复八成,结界对他基本无效,他想听不见都难。

所以他就听见芙嫣认认真真回答:“霜晨月不错。”

“是他?”天帝的语气有些错愕,“怎么会是他?”

芙嫣没有解释。

她只是突然想到,与天族少帝定下婚后之前,都要前往三生石融合神魂,看是否合契。

若不被三生石承认,也不可能成就这对姻缘。

除却神魂,三生石上还得滴下血液……

血液。

神魂。

有这两点,就足够她判断是否和她留下的那抹气息来自同源了。

如果不是,就以三生石不承认为由,再试下一个人。

这样正当的事情肯定不会打草惊蛇。

芙嫣觉得这个主意绝好。

但下一瞬,她心脏跳动加快了一些。

因为天帝望向神谕宫门口,朗声道:“帝君既然到了就进来吧,想来朕与芙儿的话你方才也听见了,不知帝君觉得司法上神如何?”

“……”谢殒在这里。

他何时来的她没有察觉。

芙嫣望向天帝,天帝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反正她不太想看就是了。

她转过头,看见谢殒正慢慢走进来。

他穿着一件天水蓝的长袍,走进来的步子很慢,像游离世外的人。

长袍宽大,由腰封束着,将他身影勾勒得单薄而瘦削。

他脸上没有表情,平静空白,往前时如玉山上行,身姿优雅,那张充满神性的脸与他周身强大的气息十分合衬,却总有种相反的、总让人觉得他会随时坠落的脆弱感在。

他站在神谕宫高台之下,却好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视线望过来的时候,清潭似的眸底微微闪烁,芙嫣看着这样的他,既想对他柔声细语,又想将他这朵开在高岭的花朵狠狠践踏。

天帝问他觉得司法上神如何。

谢殒会如何回答?又或者说,他能如何回答?

他其实没什么选择。

谢殒站定许久,薄唇微启,平静到有些可悲道:“女君喜欢的,便是最好的。”

天帝微微凝眸:“帝君真这样想?”

谢殒垂下视线,长发微微飘动,声音没有起伏:“是。我这样想。”

天帝睨了睨芙嫣,芙嫣却没注意这里,只盯着谢殒。

过了一会,她说:“那就请帝君亲自到三生石前,为我和司法上神主持试缘之仪吧。”